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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芳华

2019-04-26 15:14:412787

第五章 一个人的婚礼

几天时间在煎熬中转眼便过去,婚礼的这一天还是到了。一早,林芳草便被杨家请来的化妆师围得团团转。

一层层粉扑上去,及腰的长发被烫成如云的波浪,在一圈圈精致地挽了起来。十几米长的白头纱由皇冠固定,扬扬洒洒被菲佣们铺了开来。

“少夫人真美!”化妆师是个干练的女人,叫徐洁。她不知是真没看懂整个杨家由上到下对我的态度,还是并不相信这场满上海都在风言风语的“复仇”婚事。

“谢谢。”林芳草扯开一早上第一个笑脸。不管真心与否,许洁是第一个给我善意的人。

是啊,杨家根本就恨透了她。而她的家人,并无一人在场。

这场不光彩的婚事,林芳草根本不敢与母亲提起。她只要知道自己在上海领着体面的白领薪水,男友依旧是许蔚寒,这就够了。

等林芳草妆化好婚纱也穿好,身后却传来一阵阵熙攘声。

“时间都到了,少爷怎么还没来呀?”

“我就说少爷根本就不想和这个女人结婚,说不定今天就是故意要让她丢脸呢!”

“别说了,她其实也是蛮可怜的。”

………

站在落地镜前,林芳草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这是她二十二年来最美丽的一刻。精致的妆容,手工缝就的华丽婚纱,耀眼的皇冠。

一切,都像极她少女时候无数次幻想过的公主梦。如今这个公主梦终于成真了,可身边的王子,却如同人鱼化成泡沫飘远。

“再催催吧,说不定有事耽搁路上了。”徐洁说着亲自拨了个电话。

林芳草看着镜中的自己,勾了勾嘴角,极力笑了。她知道这就是来自杨一皓,来自杨家的报复。

可即使没有王子,这是她此生第一次婚礼,她不允许自己输得如此不堪。母亲说过,林家的女儿,可以流血,却不能被可怜。

“走吧。”林芳草转身接过徐洁手中的捧花,深吸一口气,挺胸推开门走了出去。

身后的菲佣愣了愣,上前想阻拦:“可是…”

“时辰不是到了吗?”

“…是…可是….”

“那就走吧,你们的少爷是不会来了。”

酒店的大堂早已坐满了人,此时他们正交头接耳沸沸嚷嚷说着,显然也听说了什么。

所以当林芳草一踏上红毯,所有人的目光便朝她这儿望了过来。

她甚至感觉聚焦灯这一瞬也打到了身上,仿佛高一那年的晚会。

林芳草没什么的,那一年的晚会,你不是也一人力挽狂澜还因此吸引了蔚寒爱慕的目光吗?

林芳草给自己打了打气,而后正要迈步前进。

“等等。”

身后走出来的是徐洁。

她笑着亲自弯腰捧起长长的头纱,那眼神满满善意与鼓励。

“走吧。”

那眼神林芳草一辈子都忘不了。

“嗯。”林芳草捏了捏手中的捧花,跟随大堂音乐的伴奏,一个人缓缓朝司仪走去。

红毯两旁的小童估计也被这没有新郎没有伴娘没有长辈的婚礼吓傻了,竟呆呆地站着忘了燃放花炮。

上海豪门杨家的婚礼怎么可能少的了媒体?一时间闪光灯几乎都要烧开了她的婚纱和眼睛。

短短的几十米,林芳草不知道用了多久的时间才走完。等站到司仪面前,思绪才勉强回来一些。

司仪是个五十多岁的男子,饶是他主持婚礼经验十分丰富,此时也明显愣了愣。

他目光示意性地朝台下望过去,可家属区无一人出席。他目光又看向新娘,那悲悯,那不解,是林芳草这些天来看过最多的。

“林小姐,要不再等等吧?或许…”

“开始吧,别误了时辰。”林芳草淡淡道。

底下毫无意外地一片哗然。

杨一皓的缺席铁铮铮坐实了这场豪门婚礼的复仇性质,而此谣言中的女主角竟然不哭不闹坚持要完成这场婚礼,一时间众人猜不透了。

司仪有些为难了。

两个人的婚礼他主持成千上万场,可一个人的婚礼他这辈子还真没见过。

见他犹豫,林芳草拿出之前杨一皓给过的钻石戒指,递给了他。

他也算见多识广,反应过来后便接了过去。

“咳,”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今日是杨一皓先生与林芳草小姐喜结良缘之日,嗯…”

司仪尽力将那一长串婚礼贺词如常地说出。可明明温馨,今日听来却万分讽刺。

“林芳草小姐,你可愿意嫁给杨一皓先生?无论生老病死,无论贫穷富贵,你都愿意和他不离不弃,…”

耳边是司仪的声音,林芳草望着眼前的空气,许蔚寒那英俊的笑脸依稀浮现。蔚寒,这段誓言,我想对着说的人从来都是你啊!

“我愿意。”林芳草眼眶湿润。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她接过司仪递过来的戒指,用左手带到了右手的食指上。这一刻开始,即使杨一皓缺席,可众人皆见证,她已是他的妻子。

明日,上海媒体的头条定会是这场豪门复仇婚礼的报道,而蔚寒,他在天上会看到吗?会怪我妈?

她的指甲几乎将自己的手心掐破,才忍住心底的泪水,在一片哗然中,昂首退场。

这一刻,杨一皓正坐在公司总裁办公室里,一根又一根抽着烟,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风景。

沈伯已经来过无数个电话,可他全都挂断。就在一小时前,他已经准备要出门了。可妹妹林甜芯闯了进来。

“哥哥,你真的要去和那个女人结婚吗?!”

“甜芯,”杨一皓眉头皱了皱:“我和林芳草已经领证了,就算没有这场婚礼,我们也已经结婚了。”

“可那不一样!”杨甜芯尖叫了起来:“哥哥,我讨厌那个女人!!你忘了,是她害死了我们的妈妈!!是她啊!!!”

杨一皓的脸白了白,“甜芯…”

“你还是爱她的是不是?!”杨甜芯怎么会看不懂这个从小最亲她的哥哥的表情,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杨一皓:“你竟然还爱着这个恶毒狠心的女人!”

“我没有!”杨一皓烦躁地站起来一把推开座椅:“甜芯,你回去吧。我娶她本来就是为了报复,这事父亲也是同意的。”

“好,这是你说的!”杨甜芯扬了扬手中的手机:“既然是报复,那你就不能去参加婚礼!”

“…我知道。”杨一皓顿了顿。

杨甜芯怎会看不出他的犹豫。

“哥哥,你太让我们失望了!你怎么对得起我们的妈妈!”

杨一皓抬头,迟迟说不出什么。良久——

“你先回去上课吧,我本来就没打算要去参加这场婚礼。”

杨甜芯跺了跺脚,走了出去。许清凝正在门外。

“凝姐姐,哥哥他果然,他果然还是爱着那个女人!!”杨甜芯恨恨地红着眼圈道。

许清凝眼神闪了闪,拍拍她肩膀道:“你哥哥是个长情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他也是个孝顺的人,肯定不会去的。”

“毕竟伯母是那个女人害死的,杨总一定会记得这一点,他永远都应该记得这一点。”许清凝像是对杨甜芯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没错,杨一皓看着时针一点点指向定好的吉时,又一点点超过,他脑袋像炸开了的锅。

一会儿想起的是大三时候,初见林芳草的样子。那时候她大一,还扎着马尾,一身天蓝的棒球装,笑靥如花半靠在许蔚寒的怀里。

“嗨,你就是蔚寒的好基友杨一皓呀!你好我叫林芳草,双木林的林,芳草碧连天的芳草!”她露着一排白白的牙齿,从许蔚寒怀里伸出那只小小的右手。

她至今不知,其实早在初见前,他就无数次从许蔚寒口中得知关于她的一切。

譬如高一时那场一鸣惊人的晚会,再如高考时毅然放弃保送追来北京的固执。

或许暗恋的种子,早已悄悄埋在了许蔚寒与他分享这些故事的年少时候。

可一会儿,杨一皓眼前却又浮现起血泊中的那一幕。

“皓儿…妈妈错了….可这个女人…她根本就不爱你啊!…傻皓儿,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太累了。答应妈妈,放手吧……”母亲去世前紧紧抓住他的手悲伤的模样,他忘不了。

杨一皓想得出神,连香烟烧到了指头都没察觉。他就这么坐着,犹如一座刀刻的雕塑,直到华灯初上,七彩纷呈染亮了七月的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