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姑一撇嘴：“哼，你没见人就下话，我刚把你们这里的姑娘们都看了，就找不出一个能抵得上我表妹一半的！”

老鸨一听止住笑睁大了眼：“真的？”

又一笑：“不可能，哄人！”

春姑一听急了：“谁哄你都是王八蛋，叫我不得好死！”

“噢，”老鸨听了春姑的赌咒发誓才有些半信：“不过我们这里的情况你不知道，厅里陪客吃酒的都是些平常角色，她们有说好的客人陪着过夜也是在后院房内，楼上住的几位姑娘才是我们院里花魁！”

这时，楼上有一位姑娘送客人到楼梯口。

老鸨指着楼上的姑娘道：“你那位表妹比起我们这位姑娘来怎么样？”

春姑探身看了几眼：“这位姑娘确实好看，但是比起我表妹来还差着一大截！”

老鸨听了大怒：“我看你这是丈二的舌头，说起大话来能戳破天！”

春姑道：“你这掌柜的，你是买货的我是卖货的，总是见到货才掏钱，我说大话哄人有甚意思，还能凭空把你钱哄去不成！”

老鸨这才面色稍霁。

春姑道：“我还不妨再给你把话放大些，我这表妹不但人长得似天仙，还会弹琴、画画、绣红、武．．．．．．”

她一想不对，生生把那个术字咽了回去。

老鸨虽没有再说春姑说大话，但是还是皱着眉又把春姑上下打量了一遍：“看你俩这打扮，也就是个普通乡下人，咋会有这么出色的表妹？”

这些话春姑来之前已经想好了，道：“我这舅舅家原先在外县也是个大户人家，表妹那是千金小姐。”

她故做沉痛地叹了一口气：“唉，不过舅母、舅父去世早，家道一天天败落了，这才走到了这一步！”

老鸨这才有了八成信，点头道：“噢，原来是这样啊！”

春姑道：“那你看，你能出多少钱？我不要法币，我只要现大洋！”

老鸨思忖了一下：“如果人真象你说得那样好，我出三百大洋！”

春姑大吃一惊：“三百大洋！”

老鸨以为她嫌少，道：“哎哎，你就不要嫌少了，这已经是高价了，你就不要再弹嫌了！”

春姑哪是嫌少啊，白花花三百大洋堆在一堆她春姑见都没见过，虽说卖得是个大活人，但除了儿子狗狗和她爹外，谁卖个一百大洋杨春姑都觉得很值了。

春姑频频点头喜道：“能成！能成！”

老鸨变脸道：“不过人再没有你说得那么好，小心我把你臭骂一顿撵出去！”

春姑笑道：“能行！能行！你就是唾到我脸上都能行！”

“不过，”她面色一变显得有些为难地说：“有些话我要说到头里，我这表妹前几日我劝得时候她还同意，可这两天又有些不情不愿的，我怕她来了以后会发一些小脾气。”

老鸨笑了：“不怕，我这是啥地方！只要你把人弄来就行了，哪个姑娘刚来的时候不发一点小脾气，多难驯的烈马到我这里也让它变得乖乖的，你只要把人弄来了啥都不用管，三百大洋我一个豁豁都不会缺的给你！”

春姑喜道：“那成！那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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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被或浓或淡的云朵所遮盖，路上一片漆黑。

一团光亮由远及近。

到近前才看清，原来是春姑和老张两人打着灯笼正在赶夜路。

老张埋怨道：“咱俩光顾高兴了，我才想起来，你说冯姑娘长得貌美我不反对，她们那个啥楼里确实里没一个长得比过冯姑娘，但是你说冯姑娘会做诗会弹琴之类，这不是哄人吗，咱们就是把钱拿到手了，难保以后那个掌柜的发现不了，还不是要寻咱们的事吗？”

春姑道：“这你就不要操心了，我跟冯姑娘闲聊的时候就知道了她会这些样样，要不然我也不敢吹大话！”

老张道：“那我就放心了！”

春姑咂砸了嘴：“只是我现在想想，当时那个掌柜的报那价的时候咱可以往上加加，说不定也能成！”

老张道：“行啦，就不少钱了，我一辈子还没见过那么多钱呢！”

春姑道：“就是因为不少了，我才高兴的糊涂了，忘了往上再加加！”

她正说着话，“哎呀”叫了一声，原来是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

老张一手打着灯笼，腾出一只手来忙扶住她：“小心！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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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婷一身粗布旧衣从屋内出来。

她来到院内，拿了挂在灶房檐下的锄头，向后门走去。

春姑从她的屋里跑出来。

春姑叫道：“冯姑娘！”

曼婷停下了脚。

春姑小跑着来到曼婷跟前，她夺过曼婷手里的锄头：“快放下！快放下！”

曼婷诧异道：“怎么啦？”

春姑笑道招手道：“你来来！”

她拉着曼婷的手往回走，先将锄头放在了院里，又将曼婷拉到了她屋里，曼婷诧异地跟在后面。

春姑扯曼婷进了自己屋，屋里没有人。

春姑将曼婷按到凳上道：“你先坐下，听姐姐说！”

春姑一拍大腿开口道：“妹子呀，姐姐这段时间对你不好，是因为姐姐之前到你跟前一片好心，谁知你不领情，就是不听姐的安排，我才有些恼火上头！”

她看着曼婷，笑道：“这两天，姐姐也想通了，理解了你的心情，想起来姐做得有些过份，你可不要生姐姐的气啊！”

曼婷一听释然，笑道：“姐姐说得这是哪里话来，姐姐对曼婷只有恩哪有过，曼婷干点儿活，也算是报一点姐姐的恩，春姑姐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春姑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春姑又做关切状问道：“妹子，那你对以后有甚打算没有？”

曼婷道：“我这两日想过这问题，我想指望吴少爷替家人报仇是强人所难的事，我也不愿再拖累吴少爷和春姑姐，我想等我给春姑姐干上半年的活报一点恩，我就想法回陕西老家去，老家还有一所大宅院和上百亩良田，我准备回去后卖上一部分地，父亲的好友刘雁声刘叔叔在山西做官，我回去问得他的详细地址再来山西找他，他是父亲的好友又是做官的，我再拿出卖宅的钱来做悬赏，追凶的事倒有些把握！”

春姑叫道：“哎呀，你的想法还和姐姐有些想似，不过我没你想得那么详细，我也是想你回去可能更好一些。”

她又嗔怨道：“再别提给姐姐干半年活的事儿，我给你不是都说了吗，那是姐恼火上了头，你还再怪姐姐！”

曼婷一笑道：“我不是那意思！”

春姑道：“刚巧吴少爷吴少爷有个朋友要到陕西办事，他朋友一干人明天就走。”

她指着炕上的一个包袱道：“你看，我给你把行李都准备好了，吴少爷托他们一路照顾你，要不然你一个单身女娃娃家，走这么远的路怎么能行，我已经叫你老张哥一早就去镇上肉铺割肉买菜去了，咱们吃完了这不早不晌的饭就走，晚上到县城找家店住一晚，明天一大早你就同吴少爷朋友那帮人一同回陕西！”

曼婷问道：“张大哥买菜去了，狗狗呢？我以为张大哥是抱他出去玩去了。”

春姑道：“狗狗我叫隔壁三婶照看一下，等吃完了离别饭，我和你老张哥还要送你去县城呢！”

曼婷道：“姐姐安排的真周到，不过去县城雇辆车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就不用麻烦姐姐和张大哥了！”

春姑道：“诶，到了县城我要去给人家通知一声你住哪家店，好让人家明天一早到店里来接你，你老张哥去拿个行李弄个啥，有他在我心里也踏实！”

曼婷一听也就不再反对，她站起来，深深地给春姑福了下去：“春姑姐，多谢你这几个月来对我的照顾，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和老张哥的大恩的！”

春姑忙从炕边站起来扶住她：“说什么感谢不感谢报恩不报恩的，我们还图你这个嘛！”

她又嗔怨道：“哎呀，都要出远门了，怎么还能穿这粗布旧衣裳呢！”

她走到炕边，打开了包袱：“我前几天将给你做的好衣服都收起来保管了，现在都给你在包袱里放着。”

她取出一套衣服：“我最喜欢你穿这身衣服了，穿上后就象从画上走下来的仙女，快回房去将衣服换了，然后再看看你还有什么零碎要带走的都归整归整！”

曼婷接过衣服和包袱：“姐姐，那我就先回房了！”

春姑：“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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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婷在东屋里已经换好了衣裳。

她来到灵桌前，跪倒在蒲团上：“大、娘，女儿今天就要回陕西老家了，我把你们和二宝、来贵、四喜都带上，你们和我一样，在外面飘泊了几个月，肯定也想回家了吧！”

曼婷磕了三个头。

她站起来，取出一块大方帕，将几块灵位包好，然后又放在了包袱里。

外面传来老张回来的声音。

曼婷收拾着一些小东西。

春姑喜孜孜地进来了。

她将手里拿的眉笔、胭脂、水粉放在了桌子上。

春姑：“这些是我叫你老张哥买的，你化一化！”

曼婷看了一眼：“不用了，我现在已经习惯不用这些东西了。”

春姑道：“就要出远门了，你看这千里远的路要受多大罪，化个妆吉庆！”

曼婷无奈，坐下来淡淡地化起妆来。

春姑站在曼婷的对面，她左右端祥：“我的娘娘诶，我这妹子天生就是个美人，再这么一化妆更是让人心疼死了！”

曼婷一笑：“姐姐取笑了！”

春姑房内，桌上摆好了饭菜，春姑两口子和曼婷三人围桌而坐。

春姑叹口气道：“和冯姑娘这一别，不知道啥时候能再见面，姐姐这一想还真有些难过哩！”

曼婷劝慰道：“姐姐不用难过，我不是说了嘛，我回关中老家变卖了宅田，还会回山西找雁声叔叔，让他帮忙缉拿凶手，如果有机会，我会来看望春姑姐和老张哥的！”

春姑道：“那就好，就是要多想想好的一面，比如说我和你老哥送你去县城，不是还能和妹子你多呆一会儿嘛！”

老张道：“马车我到镇上都雇好了，咱们人多雇了个双驾的，这会儿就在门外边停着呢，车夫我叫到灶房也吃些东西。”

老张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来来，都吃菜，这可都是我在镇上买的好肉好菜！”

春姑突然想起什么，警觉地问道：“哎，妹子，你说的你那个雁声叔叔是在哪个县当官啊，做的甚官啊？”

曼婷道：“都怪以前曼婷少不更事，也没记这些，现在要回老家询问才能知！”

春姑“噢”了一声，将心放下来，她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茶盅里倒了两杯酒。

春姑端起酒来对曼婷道：“人家男人离别的时候都要喝酒，叫借酒啥啥来着？”

曼婷道：“借酒相送！”

春姑笑道：“对对，借酒相送，咱们今天也学一回样，也借酒把你相送一回！”

曼婷端起了茶水：“曼婷不会饮酒，我就以茶代酒，和姐姐饮了这送别酒！”

春姑道：“诶，咋能以茶代酒，这是米酒，轻得很！”

曼婷道：“春姑姐有所不知，我大就是因为嗜酒，酒后失了言，才被四个贼人盯上所算计，所以曼婷已定了此生决不饮酒！”

春姑和老张对视了一眼。

春姑故做难过状：“唉！我知道冯姑娘心里还是在怪我这几天对你太刻薄，不肯原谅我！”

曼婷急道：“姐姐说的这是哪里话，曼婷绝无此意！”

春姑摆过头，摇摇手、有些难过地道：“算了，算了，不说了！你其实心里还记恨姐着！”

曼婷有些手足无措。

曼婷端起了盛酒的茶盅：“好，那我就喝了这杯，希望姐姐放心！”

春姑高兴地道：“好好，这才是我的好妹子嘛！”

她也端起杯，两人碰了一下杯，曼婷仰脖将酒慢慢饮完。

春姑慢慢扬着下巴，看着冯曼婷将一杯酒慢慢喝完，脸上眉开眼笑，端起杯子，将自己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咂巴了砸巴嘴，用衣袖抹了一下嘴。

曼婷饮完亮了一下酒杯道：“姐姐这下放心了吧，不过，我仅饮此杯，希望姐姐不要再为难我了！”

春姑眉开眼笑：“好妹子，这下姐姐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