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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晋往事

2016-12-15 19:26:394134

第五十节 成压寨知悉双股战 得安息了却一桩愿

石楼县郊外的土路上,田如意和冯曼婷骑马走在前面,三名山匪骑马跟随其后。

冯曼婷因为不常骑马,所以不敢催马扬鞭,田如意也就信马由缰,与冯曼婷缓步前行,如同散步一样。

田如意笑道:“平时从山底下到这儿,让我骑马一个小时就到了,跟你骑过来你看这都晌午了,看来晌午饭只能吃干粮了,能赶回山上吃黑了饭就算好了!”

冯曼婷笑着道:“谁没有说生下来啥都会的,我多骑几回就会了,再说这慢一点欣赏一下两旁的风景,就跟散步一样,也挺好的!”

田如意笑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就是我觉得这地方没甚风景,跟咱们山上比不成!”

冯曼婷道:“我问田大哥到什么地方,事情急不急,你又不说,要是事情急的话,咱们就跑快些!”

田如意道:“不急不急!”

路两边树绿肥草青,风景其实还是挺好的。

田如意道:“冯姑娘,这地方你有没有看着眼熟,你来过一回!”

冯曼婷打量着四周的景物,道:“没有啊,这地方我应该第一次来,你怎么会说我来过一次呢!”

田如意道:“你没有来过?”

他猛地悟道:“噢,对了,你上次来应该是从城西那条路过来,这次咱们是从东边过来,不怪你!”

田如意伸手在冯曼婷马背上一拍,叫了一声“驾!”

冯曼婷骑的马撒开蹄子向前跑去。

冯曼婷惊叫一声道:“田大哥,你干什么呢!”

田如意一拍跨下马,追了上云,边跑边大声笑道:“不狠点心,咋能快点学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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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马车由村东驶来,停在了杨春姑家门口。

杨管事面色晦暗地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了门口。

杨管事一推院门,门“吱呀”一声开了。

杨管事叫道:“春姑!”

杨春姑听见叫声,穿着一身新衣裳从西边屋里掀帘子走了出来。

她看见杨管事站在门口,叫了一声“爹”,喜孜孜地跑了过来。

杨管事沉着脸打量了一下春姑,见她一身簇新的衣裳,手腕上戴着银镯,耳朵上戴着金耳环,沉着脸没说话。

老张也抱着狗狗从屋里出来。

春姑满面欢笑地来到杨管事跟前,笑道:“爹,你今天不忙吗?咋得空来了?”

看到杨管事面色不快,春姑不由得收起了笑容:“爹,咋了?”

杨管事道:“少爷也来了!”

杨春姑朝外望去。

马车的车帘掀开,吴少爷从马车上下来。

春姑满脸堆笑,道:“哎呀,吴少爷也来了,快,屋里坐!屋里坐!”

吴少爷蹙着眉走进了院子。

老张抱着娃,点头哈腰地给吴少爷打了招呼。

春姑道:“吴少爷,快进屋坐!”

吴少爷道:“不用了,就坐院子吧!”

春姑道:“那好那好!”

春姑忙着从屋里搬凳子,摆好了板凳。

杨管事等吴少爷落了座,也在一张凳上坐了下来。

春姑手里忙着还不忘埋怨老张两句:“你不会给吴少爷和咱爹把茶倒上!”

又想起老张手里还抱着娃,又道:“算了算了,我弄就行了!”

春姑准备去泡茶,杨管事叫住了她:“春姑,不用倒茶了,你过来坐这儿!”

“噢!”春姑答应了,看她爹脸色不对,有些不安地在小凳上坐下来。

“春姑”杨管事沉着脸道:“你的麻烦惹大了!”

春姑惶恐地道:“爹,甚事啊?”

杨管事生气地道:“还不是冯姑娘的事儿!”

春姑一听是这事儿,放下了心来,笑道:“爹,这事儿不是都过去吗?虽说在号子里关了两天,可也没受甚罪,给警察署管事的塞了五十大洋就放出来了,那个管事的还说‘别人再问你,你就咬定冯姑娘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为了报答你自愿到芙蓉楼去的’!”

春姑不解地道:“爹,警察署管事的都这么说,这事儿就过去了,就当咱花大价吃了几天窝头,还能有甚事啊?!”

杨管事生气地一拍大腿:“唉!你咋这么大的胆子,这么大的事当初怎么不和爹商量?还骗爹说让人带冯姑娘回陕西去了!”

春姑看了一眼吴少爷,吴少爷撇过脸去不过看她。

春姑小心地问:“爹,到底咋了?”

杨管事:“咋了?哼!现在凤凰岭的田大胡子准备娶冯姑娘做压寨夫人,你娃娃的祸事来了!”

“啊!”春姑大吃一惊:“爹,这不会是真的吧?”

杨管事道:“我甚时候说过假话!县里的几个大户乡绅已经得到消息,商量着给田胡子备礼行情,我给吴少爷说起这事,吴少爷关心你,亲自跟我来了!”

“爹!”春姑急道:“这事不是我定的主意,是我问过——”

吴少爷打断了她的话:“这事不管是咋回事,春姑,是你把冯姑娘卖到芙蓉楼不假吧?”

“这!”春姑看了看她爹。

杨管事其实已经心知肚明,只是不好说明,拧着眉毛不说话。

吴少爷道:“春姑,咱们两家就是一家,你家的事儿就是我家的事儿,咱们现在不说别的,想办法把这事情了了最好!”

吴少爷和颜悦色地道:“春姑,我的想法是这样,如果田胡子追究起这事来,你就揽在你的身上!”

春姑已经惊得面如土色:“那......那我家的狗狗不就操心了!”

“诶!”吴少爷道:“就算田胡子绑了你家狗狗——”

他看了看春姑家屋子:“就你家这破屋烂院,他能问你要几个钱,你放心,他要多少钱我替你出就是了!”

“要是相反!”吴少爷沉下了脸:“把事情推到了我身上,你想那田胡子还不狮子大张口,到时就是连你这院子里的草都卖净也赔不起啊!春姑,这道理你不会想不通吧?”

“这!”春姑无助地看着老杨:“爹!”

杨管事开口了,对吴少爷道:“少爷,你的话也在理着,不过咱们有事不能光干等着雷往头上打,这田胡子娶压寨夫人是咱们的祸事,也是个机会,俗话说有理不打上门客,咱们也不敢登凤凰岭的门,备上一份礼,托上山贺喜的乡绅随上礼,也算尽些人事,少爷,你看怎么样?”

吴少爷道:“好好,礼备厚些,钱从茶庄帐上支!”

杨管事轻叹一口气:“少爷,那就这么办!”

他扭脸又大声斥责春姑道:“你看把你显摆的,赶紧把你的旧衣裳换上,把手镯耳环摘了!”

“噢,爹!”春姑苦着脸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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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如意和冯曼婷两人并驾跑了几百米,冯曼婷咬着嘴唇,尽量坐稳了身子,跑在前面的田如意“吁”一声,勒住了马。

冯曼婷也勒住了马。

田如意道:“到了,冯姑娘,你这下看看,你来过这地方没有?”

冯曼婷打量了一下四周,猛然想起道:“我想起来了,这是葬我家人的地方!”

田如意点点头,指着左前二十几米外的两座坟茔道:“你看那是甚?”

冯曼婷激动地跳下马,快步向坟前走去。

冯曼婷走到了坟茔前,坟前新立了两块墓碑。

左前大些的墓碑上刻着:先严冯昆,先母冯余氏,弟冯文长之墓,落款是孝女冯曼婷敬立。

另一块稍小的墓碑上刻着:家人来贵、王四喜之墓,落款是小姐冯曼婷立。

冯曼婷轻抚着墓碑,眼睛里噙满泪水,她轻声道:“田大哥,我知道我这两块墓碑是你立的,只有你问过我父母弟弟和家人的姓名,这个坟里埋着我父母和弟弟,所以落款用孝女稍有点不妥,但是很难得了!”

田如意道:“是我叫石匠刻的!”

他朝在路边的山匪招招手,一名山匪提着一只竹篮过来,交给了田如意。

田如意将竹篮递给冯曼婷道:“给你爹娘上柱香吧!”

冯曼婷接过篮子掀开了盖布,里面香、烛、纸钱一应俱全。

田如意道:“我已经把这块地买下了,虽然你爹娘生前我没能孝敬保护他们,我只能让他们死后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安静地方!”

冯曼婷的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田大哥——”

田如意道:“冯姑娘,见外的话就不要说了,咱俩马上就是一家人了,好了,你好好跟你爹娘说说话,我们到那边等你!”

他给那个送篮子的山匪招招手,带他向路上走去。

冯曼婷轻轻在父母的坟前跪下,取出了香、烛插好点燃。

冯曼婷慢慢地磕了三个头。

冯曼婷泪眼朦胧,眼神却有些迷离。

这时候她的耳边又回响起初见田如意时,听他唱得那道信天游,当时她坐在轿子里半迷半醒意识不清,然而那道信天游却又那么真切地在耳边响起:

太阳出来一点点红呀,

出门的人儿谁心疼。

月芽出来一点点明呀,

出门的人儿谁照应。

羊肚子手巾三道道兰,

出门的人儿回家(呦号)难。

一难没有买冰糖的钱,

二难没有好衣(呦号)衫。

天上的星星三颗颗亮,

出门的人儿谁照(呦号)应。

天上的星星三颗颗亮,

出门的人儿好凄(呦号)慌。

出门的人儿好凄(呦号)慌。

好凄慌哎。

.

农历八月十六,吉日。

凤凰岭上,一长串鞭炮声响过。

硝烟散尽。

田如意、三牛带着十几名弟兄站在坡头,大伙儿谈笑风生、满脸的喜庆之色。

田如意身着锦缎长袍,胸前斜披红绸绶带,别着一朵大红花,头戴一顶瓜皮帽,地道的晋西新郎倌打扮。

三牛今天也是一身簇新。

坡头有迎客的山匪大声喊道:“交口县郭连长到——!”

两名山匪抬着一副滑杆到了坡头,一名身着淡黄戎装年约二十五六的年轻军官从滑杆上跳下,身后跟了两名穿军装的手下。一名手下怀里抱着一只檀木箱子。

他上前两步拱手道:“田爷,恭喜啊,今天是田爷大喜之日,小弟略备薄礼,送吉祥如意金条六根,愿田兄一切吉祥如意红红火火!”

田如意拱手道:“郭连长真会说话,你能亲自到我这山上来,比什么黄金珍宝都强啊!”

他吩咐道:“三牛,快带郭连长到喜棚内喝茶,派人带郭连长手下到东边大棚跟弟兄们一块热闹!”

田如意又对郭连长道:“里面已经来了几位本县有头有脸的人物,郭连长先请,田某迎完客人就来!”

郭连长笑着略点头,随三牛走了。

接着又有三个滑杆抬上来。

坡头迎客手下大声道:“古楼县乡绅到——!”

下来三名乡绅模样的人,都是四五十岁年纪,后面跟了四个下人,抬了一口红绸扎绑的大箱子。

三名乡绅上前对田如意抱拳弯腰,都道:“恭喜!恭喜!”

田如意笑着抱拳回礼。

一名留山羊胡子年长的乡绅道:“恭喜田爷了!”

他一指身后抬着的大箱子:“这是我们交口县十六家大商户联合给田爷送的贺礼,以表心意,我们三个做为代表!”

田如意笑道:“各位老爷太抬爱我田某人了,里面请!”

有手下过来领着几名乡绅去喜棚。

三牛这时又赶了回来。

三牛对田如意道:“大哥,这郭连长亲自上山来给大哥贺喜,真是给了大面子!”

田如意点头道:“是啊,你说咱们是坐地豹吧,人家既是强龙又是坐地虎,只能说郭连长会办事会拉拢人心啊!”

他朝坡下翘望了一眼,说道:“嘿,这面子越来越大了,宋营长和侯营副也来了!”

三牛道:“是吗?宋营长也来了?”

田如意淡淡一笑:“这面子是给大了,不过他们只怕是想让我拿咱们凤凰岭全体兄弟给他们还人情!”

三牛走前几步到坡头迎去。

坡头迎宾的山匪扯着嗓子喊道:“永和县宋营长侯营副到——”

滑杆抬了上来,前面的滑杆上坐着宋营长庞大的身躯,宋营长身着亮黄将军呢制服,坐在上面神色悠闲,挺凉快的天抬滑杆的两名山匪出了一脑门的汗。抬侯营副的那两名山匪则显得轻松多了。

后面跟了六名国军士兵,其中两个抬了一只藤箱,阳光照在藤箱的缝隙上,反射出一道道银光。

三牛虚扶着宋营长下了滑杆,宋营长摘下手上戴着的白手套,递给了后面跟的国军。

田如意抱拳道:“宋营长竟然亲自到我山上参加田某人的婚礼,我田某人不白到世上走一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