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牛道:“肯定有道理,你首先看日本人有叫甚太郎的、一郎的、四郎的,就没人敢起名字叫大郎,为甚呢,要忌讳先人的名字嘛!”
冯曼婷听了笑得乐不可支:“好了好了,三牛哥,我受不了了,算你说得有点儿歪道理!”
三牛道:“我还没说完呢,不是都说了吗,啥蔓结啥瓜,你看日本人那小锉子、圈圈腿,把先人的特点跟完了,又拿烧饼给旗上一贴,对了,这就是咱的国旗了!”
冯曼婷和田如意两人听完都笑得不得了。
冯曼婷笑道:“哎呀,三牛哥,受不了了,你又认不了几个字,从哪里知道这些歪道理?”
三牛道:“咱虽然没看过书,可原先最爱到县城里听说书,有了点钱,不是进赌馆就是听说书,象《封神榜》《说岳》《水浒》了都听过,最爱听的就是《三国》了,那是听十几遍都爱!”
冯曼婷笑道:“原来是这样啊!”
她又道:“其实日本人也最爱咱们中国的《三国演义》!”
三牛道:“夫人,你咋把我同小日本拉到一块比了!”
冯曼婷道:“我说的是真的,日本人确实喜欢这本书,不但喜欢看,还把它用到政治、经济、军事上,依我看,日本人是把自己当成《三国》里面的曹操,占了天时,挟了溥义这个天子以令诸候,国民党就比如孙权,占据了地利;共产党就如同刘备,如今陕北就是他的荆州,占据了人和!”
三牛道:“夫人,这么说最后小日本就跟曹操一样,占了天下?”
冯曼婷道:“这只是日本人的想法,现在看起来局势似乎也在重演那一幕,自从去年双十二西安事变后,不管国民党是出于大兵逼近、领袖被扣;或者是因zhou,en,lai这个诸葛孔明赴西安舌战群儒力陈局势让他们有所顿悟,到如今国共两党终走到一起联合抗日——”
三牛点头道:“是呀!”
冯曼婷微笑道:“但如今的这个曹操可不象当年挟得是真正的天子,号令一出,莫敢不从,他们手上不过是一个已过气退位的无用皇上,所以啊我看最后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田如意点头道:“有道理,夫人,我看你这几个月来看得那些书呀报的确实学得不少,说出来的话都跟卖瓷器的一样——一套一套的!”
他又道:“夫人,那你看,最后会不会是蒋介石一统天下呢?”
冯曼婷道:“也不一定,自古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几千年的皇权制已失去民心,所以孙逸仙先生振臂一挥才四方响应,清王朝不覆灭都难,中间虽出现了袁世凯复辟的一出,仍然挡不住民主的步伐,最终政权又回到了讲究天下为公五族共和的国民政府手中,逸仙先生的初衷是好的,只是到了蒋介石手中又变了味,打着民主的大旗,搞着专制的内容,已经是民怨载道,我看呐,不过现在怎么样,最终是只有真正讲民主,为百姓谋福的政党才能一统天下!”
伙夫老刘和另外一个年轻伙夫,一个手里提着竹篮,一个手里托着个朱漆木盘向这边走了过来。
老刘道:“田爷啊,你们说甚呢说得这么热闹的,赶紧吃饭吧!”
田如意点着头道:“好好!”
年轻伙夫把木盘放到三人中间,老刘揭开了提篮,提篮是两层,上层是两碗干面几个馒头,老刘端出来放到木盘里,取了夹层,下层是两碗菜,一碗是烩菜,一碗是青椒炒肉;老刘都取出放到木盘里。
田如意和三牛端了面,就着菜吃了起来;冯曼婷拿了馒头,就着菜。
老刘道提起了篮子道:“田爷,你们慢慢吃,吃完就放木盘里,我等一会儿来收拾!”
田如意嘴里塞着面条,嘴里含混不清地道:“好好!”
老刘和年轻伙夫走了。
吃了几口面,田如意道:“人就是这样,同样的饭菜,饿到了就觉得特别好吃!”
冯曼婷笑道:“所以说嘛,身在福中不知福,只有失去的东西才知道珍贵!”
三牛道:“你说小日本马上就要打到山西了,阎锡山会咋弄呢?会不会跟张学良一样?”
田如意咽了嘴里的面条,道:“别人我不敢说,阎锡山我敢打赌,那就跟窝马蜂一样,日本人不打到山西,你蒋介石再发号施令乱蹦乱跳,我都不尿你那一壶,但要是小日本打到了山西,到阎锡山老窝上胡戳乱捣,你蒋介石再喊甚‘攘外必先安内’,阎锡山也要护自己的老巢!不信到时看!”
冯曼婷道:“嗯,我同意你的看法!”
三牛已“唏溜唏溜”将半碗面吃了。
田如意拿筷子指着他笑道:“诶,你就不能吃慢些,象饿死鬼托生,你看吃得满嘴的辣子!”
三牛笑道:“大哥,你也别说我,你虽然一边说话一边吃,你看你吃得比我还快!”
田如意低头看看自己的碗,笑了。
冯曼婷也笑。
田如意笑道:“这都是那几年没啥吃惯得瞎瞎毛病!”
他挟起一口菜,放进了嘴里。
田如意道:“现在国共合作,驻守永和的宋营长我想也就不用再装模做样防共产党了,别的地方打仗又需要人马,宋营长他们估计不久就会被调走吧!”
三牛道:“嗯,估计是这样!”
田如意放下了碗筷。
他道:“这就把我心中的一个难题给解决了!”
冯曼婷问道:“什么难题啊?”
田如意道:“就是抓孔大猛的难题啊!”
三牛奇怪道:“大哥,这宋营长开拔跟抓孔大猛有甚关系啊?”
田如意道:“咱们这段时间一直派兄弟们监视十字崖的动静,除了十字崖照常派人下山抢财物,还发现了别的甚没有?”
三牛道:“发现别的?发现老曹把那个教书先生放走了,还发现麻杆跟另外一个土匪下山好多天了还没回来!”
冯曼婷道:“他这是送小龙到西安去念洋学堂!”
田如意道:“这些都不重要,你没发现最近下山带队的都不是孔大猛,这就说明咱们上回虽说是把话带到了,老曹还不是很放心,我这两天一直在想,想个甚法子能把孔大猛骗下山!”
三牛道:“对对对,我把正茬给忘了!”
田如意道:“老曹山上不缺粮不缺钱,咋能把他引下山呢,我想起老曹原先一直想买几挺捷克机枪,再带几万发子弹,结果是有钱也没买上,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从这上想办法应该能把孔大猛引下山,中间有个环节就是要得罪宋营长,现在估摸着宋营长他们在永和呆不了多久了,这个办法就可以用了!”
三牛道:“大哥,你说详细点!”
田如意皱眉道:“三牛啊,要办这事,还得你亲自到十字崖当一回说客!”
三牛道:“大哥,你说吧,只要是大哥吩咐的事,再难办的事我也要把它办好!”
田如意道:“好,大哥相信你会说这话的!这事我单独会跟你讲,现在你先把耳朵捂上,我跟夫人说句话!”
三牛放下碗,笑着捂上了耳朵:“好了,大哥你说吧,我听不见了!”
田如意看着冯曼婷。
冯曼婷也看着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田如意道:“夫人,除了孔大猛这个难除的仇人后,你可要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啊!”
冯曼婷一下红了脸。
她看见三牛虽然紧紧捂着耳朵,脸上却在笑,不由得脸更红了。
她看着田如意点了点头。
.
太阳已经只剩半个脸露在外面,一抹残阳斜洒在院子里。
院子里摆了一张躺椅,曹金龙躺在里面,腿上盖着一块毛毯;躲椅右侧小几个摆着一盏油灯,曹金龙朝右侧卧,手里托着一杆烟枪,正闭着眼在那里吞云吐雾,旁边一个手下伺候着;躺椅左侧小方几上摆着留声机,里面放着歌星姚丽的歌曲——
我这心里一大块
左推右推推不开
怕生病偏又把病儿害
无奈何只好请个医生来
医生给奴看罢脉
说一声不妨碍
不是病来可也不是灾
这就是你的多情人......
一个土匪跑进院子,他来到曹金龙跟前,说道:“曹爷,凤凰岭二当家的到了咱们山上,要见曹爷!”
曹如意闻言怔了一下,睁开了眼睛:“这么晚上跑到我山上来能有甚事?!”
他放下了烟枪,慢慢地翻身坐起,伸了个懒腰,抖擞了一下:“哎呀,真舒服!”
曹金龙吹灭了油灯。
他道:“带三牛二当家的进来!”
那名土匪答应了,向外走去。
留声机里这会儿正放得是周璇的歌。
曹金龙闭着眼睛,手指在膝上打着拍子。
他突然又睁开了眼睛,对身后站着的一个疤脸土匪道:“你去把咱们二当家的叫来!”
那名土匪答应了,朝院外走去。
疤脸走到院门口,正碰上报信的土匪带着三牛刚走进院门。
他问候了三牛,闪到一边让他先进。
三牛点了点头。
三牛走进院子,离着十几步就抱拳道:“曹爷真会享福,过得是神仙日子啊!”
曹金龙揭开了腿上盖的毛毯,站了起来,抱拳道:“哈,是三牛兄弟来了,恕老哥我未曾迎接!”
他对报信的土匪道:“快给二当家的搬椅子去,再捎一个茶杯!”
报信的土匪去厅里拿东西去了。
三牛指着留声机道:“这是谁的歌?真好听!”
曹金龙道:“嗬,这你都不知道,这就是大名鼎鼎人送金嗓子周璇的歌啊!”
三牛笑道:“周璇,听过这名字,唱得真好,真是名不虚传啊!”
他又道:“曹爷真会享受,不过这节气,早晚也凉了,坐在院子里怕会受凉啊!”
曹金龙笑道:“热天的时候每天这时候都到院子歇凉,成了习惯了,三牛兄弟要是觉得冷,咱们就坐到屋里吧!”
三牛笑道:“我不冷,我刚爬到山上来,头上还冒汗呢!”
曹金龙笑道:“我这山我都不爱多走呢!”
他又道:“田爷这两天啥都好吧?最近到山上忙甚呢?”
三牛笑着道:“大哥好着呢!还是那样子,没事喝点酒跟我杀两盘!”
曹金龙道:“我咋听人说田胡子最近在山上还带着弟兄们操练,而且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着?是想打仗呀?!”
三牛笑道:“我们没曹爷这边生意多,大哥没事也是心血来潮,在山上教弟兄们练练拳脚,你知道他原先是跟东三凹的老拳师练过的,曹爷也说对了,是练了有一阵了!”
三牛笑着话里有话地道:“不是这两天才练的!”
曹金龙放心地“哈哈”一笑。
报信的土匪从厅里搬了一把椅子小跑着过来了,到跟前摆好了椅子。
曹金龙伸手道:“三牛兄弟,坐!”
三牛伸手道:“曹爷先请!”
曹金龙坐到了躺椅上,三牛也在椅子上坐下。
报信的土匪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茶杯来,给三牛倒了茶水。
曹金龙道:“三牛,我这山可难上,你这么晚的上来,一定是有甚要紧事吧?”
三牛点点头:“是有些要紧!”
他欠身道:“曹爷,最近外面的形势你都知道吧?”
曹金龙点了点头。
三牛道:“这世道一大乱,咱们就不能跟现在一样过逍遥日子了,所以田大哥叫我来和曹爷商量个对策!”
曹金龙道:“那田爷现在有甚好对策没有?”
三牛道:“长远的倒没有,这才跟曹爷商量,不过原先国军跟阎锡山两边的收编,咱们两座山头不情愿,现在更不能走那条路了,要不然免费衣服还没穿暖和,就先替人家当了炮灰了!”
曹金龙点点头:“在理!”
这时候,孔大猛急匆匆走进了院子。
三牛站起来抱拳道:“二当家的,有些日子不见了!”
孔大猛也抱拳道:“哎呀,二掌柜的,你来我们山上一回不容易,有甚紧事和曹爷说吧?”
三牛道:“是呀,我正和曹爷说外面的形势呢,这个乱呀,不商量个对策不行啊!”
孔大猛道:“是这事啊,乱了好啊,越乱越好啊,只有越乱我们的人马才能壮大,要是这世道都太平了,你想还有我们这些人的活路吗!”
三牛笑道:“二当家的这番话还真另有一番道理呢!”
曹金龙的手下又搬来一张椅子,曹金龙在躺椅里摆摆手:“都坐下说!”
三牛和孔大猛都坐了下来。
孔大猛笑道:“他外面乱,咱们坐在山上观虎斗,说不定还能浑水摸鱼呢!”
三牛道:“外面是三虎相争,不管最后赢了的是哪头虎,到最后都不会放过咱们的,就算老虎受了伤,凭咱们这两头狼,也咬不过人家呀,到时咱们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