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批货物黄麒麟往船上装了六箱子,他觉得已是他身体的极限了,身上热、背上更是火辣辣的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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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货物装运完了,黄麒麒松了心中打起的那口气,更觉得浑身如骨头被人捏碎了一般,腿都迈不开了。
“走,小兄弟,领工钱去。”有老乡招呼他。
黄麒麟听了这话,身上又生出些力气来,随老乡们向那个铁皮房子走去。
他想这些老乡中午应是和下午做得活儿一样多吧,一天下来一个人要搬运一万斤左右的货物,他们实在太辛苦了。
天已经慢慢黑了,铁皮房子前的灯泡也亮了。
老乡们围在铁皮房子前说笑着,也不你挤我抢,有的还互相谦让。大部分的人今天“赚”了四五十个竹筹,有一个破了六十。
从小窗口递进去,一个竹筹可换三个十文的铜板。二哥在里面数了竹筹,递大洋带铜板出来。那些老乡们都相信二哥,数也不数地抓起来装到口袋就走了。
轮到黄麒麟了,他将一直在手攥着的十一根竹筹递了进去。
几十个铜板推了出来。
“小兄弟,象个山东爷们!”二哥在里面说。
“谢谢李二哥!”黄麒麟象那些老乡们一样说。
“不要贪心和别人比干得多,你干这个本来就吃亏!”二哥在里面又加了一句。
“知道了!”黄麒麟高兴地说。他也是相信二哥的,数也没数,将那些铜板扫到了手心里,装进了口袋。
走出来,黄麒麟心里面充满了喜悦,说真的,面对着家里那一罐五百块白花花的大洋,黄麒麟的心都是平平淡淡的,没有象此刻这般的喜悦。
他忍不住将铜板掏出来一把,数十个放到另一个口袋,脸上带着笑。
奇怪,应该是三十三个啊,怎么只有三十二个?不会是这个工装有破洞吧?
黄麒麟摸了摸口袋,没有了,也没有破洞啊?!
他又将那些铜板重数了一遍,还是三十二个,少了一个。
李二哥少给了一个?不会的,黄麒麟相信李二哥,不相信他会做这样的事情。或是他忙中chu错少给一个是有可能的。
可是刚从小窗口往里望,李二哥将铜板都是十个一排的摆在木格里,应该不会出错啊?
黄麒麟黄二少爷什么时候为了一个铜板这样费脑筋,就是前几日身上也没钱的时候也没有这样过。
黄麒麟问一个老乡:“我十一个竹筹,换多少铜板啊?”
“三十三个啊!”
“那一定是我丢了一个,”黄麒麟往四下睃巡着:“我刚领的只剩三十二个了。”
他还是一点儿不愿意怀疑李二哥。
“没丢!”老乡笑了:“那一个让杜老板拿去了!”
“杜老板?”黄麒麟不解:“在哪?”
“杜月笙杜老板啊!”老乡说:“十六铺这一带码头都是他罩着的,每个人赚得满二十个铜板他抽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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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云在台上给女工们教着课,老周和小秦坐在第五排听着。
小秦说:“小刘这个女孩子真不简单,接受新思想很快,学得也快,老周同志,你看人还真有眼光、也大胆!”
虽然与前面的女工隔了两排,但是他们的说话还是很小声。
小秦笑着说:“我明天就可以放心地放下这边的工作,去那边报到了。”
老周轻声叹了一口气:“工会这边由于冒进被国民dang政府已经打击得严重受损,工作需借助国民dang政府的合法招牌才能进行,特科那边重要干部顾顺章的叛变,给中央特科也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同志们被抓的抓、杀的杀,若不是周少山同志(周恩lai化名)迅速果断做出决定,牺牲损失的还会更大!”
小秦点了点头,面色也凝重起来:“是,要不是周部长,中央特科恐怕要被国民dang特务、宪兵各个击破了!”
“所以啊,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正需要我们这样的老队员挑起担子——
”老周说,拍了拍小秦的肩膀:“你虽然年轻,但是经过这几年大革命大风暴的洗礼,也算是个老队员了!”
小秦点了点头。
“现在是低谷,”老周说:“但是我们有了对敌的经验,知道了什么形势下该采取什么样的策略,前面的教训会使我们少走弯路,所以我们发展的空间倒更大了!”
“我明白,”小秦说:“这正象两个人,一个有几千大洋、一个只有几百大洋,有几千大洋的是个商人,想将生意做大些;而那个只有几百大洋的呢,原先是个拥有百万的大商贾,破产只剩了这点儿家底。几年后,本钱大的却没什么成绩,反而折了钱;那个本钱小的呢,却做得风生水起,已近东山再起。是不是这个道理?老周。”
“一点就透!”老周笑着拍了拍小秦的肩膀:“那个破产大商贾虽然进入了低谷,但是他有了更多的经验,有人脉,有原先的基础,有人相信他、有人敢借给他钱、有人敢跟他合伙,所以他倒比那个本钱大的发展的更快、容易东山再起。”
两个人会心地一笑。
“你找那个科长谈了没有?”小秦问。
“找过了,占理的事情还怕找他!”老周笑着说。
又对小秦说:“你说我有眼光、胆大,我不能全否认了,不然我就谦虚得太过份了!”
小秦也笑了。
“就承认有眼光吧,”老周笑着说,但表情又变得凝重了:“虽是现在正是需要用人的时节,但经过顾顺章一事,我的胆子是不大了,以后遴选、发展人的时候,还是要细心考察再考察啊!”
小秦点了点头。
他说:“周部长这两天就要到上海来了,刚好又抽调我过去,我怕刚去做不好保卫工作。”
“这个你倒不用多担心,”老周笑着说:“周部长是党的领导,但一向以外交联络官的身份和国民dang打交道,与国民dang一些政要关系处得很好,既使经顾顺章供出了周部长实际领导和负责特科的工作,国民dang特务也只是暗中密切跟踪监视,不敢下毒手的!两国交兵,不犯来使,国民dang政府做着卑鄙无耻的事情,但是表面上还要装出文明有礼的样子。”
小秦轻轻碰了一下老周:“下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