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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玑

2017-01-22 10:43:372203

第四十二节 逃出樊笼与伤痛

田新方下班后坐黄包车急匆匆地赶到赵江生家。

赵江生不在家。

他老婆给田新方倒了水:“晚饭?啥辰光见伊在家里吃过晚饭。”

田新方欠身接过茶杯:“那赵巡长一般什么时候回来?”

“有时十一点,有时十二点,回来都是吾和小孩子正睡得香的时候,吾也不睬伊,伊悄悄地也就睡了。”赵江生老婆不满地说:“老说应酬应酬,伊一个小小的巡长,哪来那么多的应酬!”

“啊,”田新方尴尬地一笑:“赵巡长认识的朋友多,社交广,应酬多是难免的。”

他在心里面叫了一声苦。

“要不侬明早去巡捕房找伊?”赵江生老婆说:“侬要等,等到啥辰光去!”

明天?那个周干事说明早就来厂里解决此事,必须今晚查清此事。

“不要紧,我等一等。”田新方说:“有点儿急事儿,等不到明天了!”

这时,小孩子在屋里叫妈妈。

赵江生老婆说:“小孩子叫吾了,侬要等就等吧,吾陪小孩子去了!”

“好,好。”田新方陪着笑说:“您请自便。”

赵江生老婆进了卧室关了门,陪孩子去了。

田新方一个人坐在那里,百无聊赖,也没个报纸可翻看,抽了一根烟,隔一会儿再续上;水喝完了自己倒上。隔一会儿他掏出表来看一下,人等人急死人,只觉得时间难耐。

到最后当田新方听到钥匙在门孔里转动的声音时,正坐在那里已经打盹的他就象是战士听到了号角的声音,“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赵江生开门进来,见屋里烟雾缭绕、田新方立在那里,先是一愣。

接着笑道:“噢,是田科长啊,我还以为是老婆背着我偷汉子呢!”

田新方叫道:“哎呀,赵巡长,你可真是个夜游神,等得兄弟我好苦啊!还有心思开玩笑!”

赵江生走过来,扇了扇烟气:“哎呀,这要不是自已家的东西熟悉,我还以为进了大雄宝殿呢!”

近前一说话,满嘴的酒气。

赵江生解了外衣的扣子,坐了下来。

“田科长等到这时候,一定有什么重要的大事喽?”

田新方重新坐下来:“对别人来说算不上大事,但对我来说可就是大事了!”

“什么事儿你说吧,”赵江生打了一个酒嗝:“用的着你老哥我帮忙的,一定尽力帮忙。”

“就是上次你给我送过来的那个包身工,叫张小玉的,你记得起来?”

“张小玉?”赵江生打了一个嗝,吐了一口气:“记不起来!”

“那是不是送了一个叫刘织云的?”田新方忙追问。

“刘织云?”赵江生想了一下,想起来了:“对,是姓刘,好象就是这名字,我直接给你从巡捕房送过去的。”

田新方在心里叫了一声,说声:“糟糕!”

他把事情的经过给赵江生讲了一遍。

“我跟工会的人没打过交道,”赵江生一听是这事儿,说:“工会的怕什么,你老弟横的、硬的啥手段没有!”

“你不知道,”田新方拧着眉:“工会的这帮都是些傻疯子,每月就领那点儿补贴,一天竟他妈干些得罪人自己不落油水的事情,真不知道这些人的脑子都是怎么长得!”

“哈哈哈,”赵江生笑了起来:“你一个老jiang湖竟然栽到一个小丫头身上了,老弟啊,这事儿跟老哥我可担不上干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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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下的班,疲乏的刘织云还在睡梦中,她隐隐约约做梦,梦见阿虎开了门,用脚边踢着身边的包身工,边叫着:“起来,上工啦!刘织云,起来......”

刘织云醒了,真的听到阿虎的声音:“刘织云!谁叫刘织云?出来!”

凭意识,织云判断现在才是晌午。她揉揉眼,清醒了一些。

阿虎怎么会知道自己的本名?他这会儿只叫自己一个人出去,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呢?

织云现在完全清醒了,心里有点忐忑不安,因为在这地方,被暴打一顿是没有什么铺垫和有奏的,随时都有可能。

但是装聋做哑想籍此躲过是不可能的,只能是延长一点儿时间罢了。

织云应道:“我!”

阿虎摆头:“出来!”

织云穿着外衣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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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云怀着不安的心情往门口走去。

怕什么?大不了挨一顿打!她这样给宽慰自己。

心里虽这样想,但谁又愿意平白无故挨一顿棍子呢。

出了房间门,她一眼竟然看见老周站在院子里,老周正打量着这院子。

“老周!”她惊喜而又激动地叫了一声,如见了亲人那般。

老周扭过头来,微笑着向她:“小刘,跟我走吧,你自由了!”

织云竟一时反应不过来。

“怎么,还有什么行李要收拾?”老周微笑着说。

“没有!没有!”织云忙跑下那两级砖台阶,到老周跟前。

他们向大门走去,阿虎则提着木棍表情冷淡、跟在后面,他是准备锁门。

织云走着,委屈、喜悦的泪水忍不住地往下流......到了大门口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里面,心情比离开巡捕房的拘留室还要激动和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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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每晚睡觉黄麒麟都是趴着睡,因为不用看都知道背已经烂了。

这是第六天了,黄麒麟感觉自己的体力已经到极限了。

马三哥给的那个垫子已经被挂破了几处,露出了棉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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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重重的长木箱子往他背上一放的时候,黄麒麟的背忍不住往下一沉。他不喜欢这种长木箱子,只能用手扶住边,不象麻袋或方木箱手能抠住底,起个助力的作用。

这是今天第几趟黄麒麟也没记,体力的极限让他只想着把每一趟坚持下来,不给山东老乡们丢脸。

他不是怕老乡们笑话,他知道老乡们是不会笑话他的,他只是已经融入到这种乡情里面,不想让人笑话山东男人。

脚踩在跳板上往上走,反手抓着木箱边的双手用不了力,木箱往下溜了一点儿,黄麒麟忙站住了。

他稳住了木箱,却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这跳板虽然走起来可以借力、轻松一些,但是若从上面起步却会卸力、更难了许多。

黄麒麟咬了牙、抬起头,迈腿想要起步,结果那木箱又往下滑了一点儿,棉垫也跟着往下滑,木箱粗糙的硬面隔着衣服划过黄麒麟的背,那是一种异样的、磨擦新伤嫩肉的疼,比刀戳还要痛几十倍,黄麒麟紧握的双手没有了把持的知觉,箱子惯性地滑过背部。黄麒麟大叫了一声,连人带箱子栽倒在跳板上。长木箱跌落到了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