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黄麒麟后面的老乡一见,忙蹲下来将背上木箱掼下,跑到跳板上扶住了黄麒麟:“小兄弟,没事儿吧?”
也就是刚才木箱磨过背部那种刮骨的疼,过了那一下黄麒麟就能忍住了。
他咬着唇摇了摇头:“没事儿。”
他站起来,心里面担心:“箱子掉江里了,怎么办?”
老乡说:“先不管这个,你快去歇歇吧!”
黄麒麟返回了码头,碰到的老乡都关心地问他。
黄麒麟找了个麻袋,在上面坐了下来。
他勾下了头来。怎么办?没有了垫子,还敢不敢干活儿?掉进江里的箱子装得是什么?自己赔得起赔不起?
有人轻拍了一下:“哎,小兄弟,二哥叫你呢!”
黄麒麟抬起头来,看见了李二哥在不远处,李二哥向他招了一下手。
到了李二哥面前,李二哥说:“把衣服拽出来,把扣子解了!”
干起活儿热,黄麒麟已经把外面的工装和二层的制服扣子都解了。
他从裤子里扯出了扎在里面的衬衣,解开了扣子。
李二哥走到他身后,撩起了他的衣服,看了一下放下了。
他绕了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瓶子:“回去敷到背上,歇几天再说!”
黄麒麟接过来,是一瓶云南白药。
他本来要说不想歇的,但是这话说不出口,因为他此时心里担心的是别的事儿。
“二哥,那箱子里装得是什么?要赔多少钱啊?”
“是机器零件,不要紧的,能捞起来的!”二哥说。
“能捞起来的?”黄麒麟心中惊喜。
“嗯,”二哥说:“有专门做这事儿的人,能潜到码头水底,将洋钢丝绳绑了箱子,这边搭了三角架子.挂了滑轮,力气咱们老乡有的是,往上拉就起上来了!”
“噢,”黄麒麟放下了心:“那要给人家多少钱呢?”
“费不了几个钱的!”二哥笑了一下,拍了拍黄麒麟的胳膊:“回去歇几天再说!”
“嗯!”黄麒麟不想拂二哥的好意。
“也想一想我前面说得话,换成运货的活儿干。”二哥说:“小兄弟你象个山东男人,不过是你个子高些,干这装卸的活儿吃亏!”
黄麒麟不想这么早的回去:“二哥,你这会儿忙不忙?不忙的话我想跟你聊会儿天。”
“不忙!”二哥说:“我也早想和你聊聊,可看你这两天干完活儿虽装得象没事儿,其实都快瘫了,所以也没找你聊。”
黄麒麟不好意思地笑笑:“都瞒不过二哥的法眼!”
“说说你是怎么回事儿?”二哥说:“是怎么来上海的?”
面对李二哥,黄麒麟不保留,一五一十地讲了自己来这儿的原因和发生的事情。
“这是那个赵巡长给你设了个圈套,图得就是你那笔钱。”李二哥说:“这事儿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了!就是拘留室里打你的那个陈老六,也是赵巡长指使的。那个阿龙也跟赵巡长有勾结!”
李二哥说得话黄麒麟信,他心里的愤怒一下被点燃了,自己受了这么多的苦和罪,最重要的是和织云失散竟然是这个家伙给自己设得圈套。
“我真傻!被人骗了都不知道!”黄麒麟恨恨地说。
“不怪你小兄弟,并不是你傻,而是你处世未深!”
“我要找他去!”黄麒麟拔脚就走。
“慢走!”李二哥在后面喊:“走了就别回来了!”
黄麒麟的脚步被钉住了,他大步转了回来:“二哥,那难道就不找这个家伙?我知道跟那家伙讲理是没有用的,但至少拼了命也要教训那家伙,让他知道我们山东人是不好惹的!”
“问题是你这样去巡捕房,就是丢了命也动不了那家伙一根寒毛的?”二哥说。
“那怎么办?二哥?”黄麒麟急道。
“兄弟们不管谁有事儿我们都会齐心帮他的——”
黄麒麟心中一喜,有二哥和老乡们帮忙事情就应该能出头。
二哥继续说:“不过现在是洋人的天下,那些巡捕们仗着做洋人的狗腿子,有洋主子撑腰,耀武扬威、正在得势!有些事需要忍的时候就要忍,等我们山东帮以后壮大了,欺负过我们的我们自然会还他的!”
他轻拍了一下黄麒麟的胳膊:“山东男人虽然豪爽,但豪爽不等于鲁莽,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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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共租界西区静安区一条较幽静的南北向弄堂里,靠里的一间是上海总工会的宣传教育处。
一楼的两间房子是编辑、采写、校对的办公室,这既是编辑、采写的办公室,也是晚间住的地方;另有一间是厨房。
二楼一间房子是宣传处长的办公室,另两间住人。
老周坐在一楼的一间编辑室里,一边和别的人说着话,一边拿着一篇稿子做校对。
织云回来了,去澡堂洗过澡的织云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焕然一新”。
老周一抬头从屋内就看见了她,眼前不禁一亮,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这样好看。
织云走进了采编室,正在忙着工作的几个人看见了织云,纷纷赞美起来。
“老周,没想到你这个远房亲戚一收拾这么好看!”
“哎哟,周干事,侬这个亲戚小姑娘不打扮都蛮漂亮咯!”
“真是啊,这还是小孙的旧衣服,要是穿上漂亮新衣服,赛过本地大上海的姑娘呢!”
“周干事,你这回是干工作救了自家亲戚,你说的包身工住得那样的环境、吃那样的伙食,我还真有点儿不相信呢!”
......
织云被说得不好意思地笑了。
老周站起来,放下了手里的稿子:“这篇稿子没问题,我去陪亲戚小姑娘说会儿话,向你们告会儿假。”
“哎呀,去吧老周,你在外面跑工厂宣传,现在又加了夜校教课,校对的事儿本来就由我们兼了,还这么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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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带织云到了二楼他住的那间房。
处长经常整天不在这里,隔壁的房间里两个人到晚上才会来,现在二楼就只有老周和织云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