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麒麟来到正泰码头，找到了李二哥。

“怎么才一天就跑来了？”二哥说：“不是说让你多休息两天再来吗！”

“二哥，我不干了！”黄麒麟说：“我今天来就是想给你说这件事儿的。”

“不干了？”二哥问道：“是嫌太苦还是另找了好的工作？”

“都不是！”黄麒麟说，在二哥面前他毫不保留：“是觉得在这里长期干下去也没什么出息，于找到织云也增加不了多少希望，我想报考杭州警官学校，以后想办法回上海当警官，找织云也容易些！”

“有想法！”二哥高兴地拍了下黄麒麟的后肩：“我就看出小兄弟你非池中之物，二哥支持你！”

正拍到黄麒麟的伤破处，黄麒麟疼得一咧嘴。二哥笑笑，也没说什么。

“嗯，”黄麒麟点点头，虽是在二哥面前，但毕竟是第一次开口向别人借钱，还是有些难以启齿：“二哥，能不能，借我点儿钱？我需要、点儿路费。”

“什么时候走？”

“我一个朋友说是三月底进行考试，我打算明天就去，怕万一去迟了耽误了。”

“你下午来吧！”二哥说。

下午黄麒麟又来到了码头。

他见到了二哥。

二哥说：“小兄弟，我中午给大伙儿说了，弟兄们给你凑了二十块大洋，二哥也资助你三十大洋。”

他说着，将手里的纸包递给黄麒麟：“一共是五十块大洋，你数一数。”

黄麒麟心里很是感动，他知道老乡们挣得每一块铜板都是用汗水换来的：“不用数了！谢谢二哥！”

他又道：“用不了这么多，二哥！”

“到杭州一个人，又没弟兄们照顾，干什么不花钱？”二哥说：“就别客气了！”

“嗯！”黄麒麟点了点头，将这份情记到了心里。

“小兄弟，去了就好好学，将来回来混出个人样来，咱们弟兄谁有个苦有个难，也能指望你能帮上忙！”

二哥说得是实话。本来有大伙儿凑得份子就够了，不用再资助了，但二哥还是自己又添了三十大洋，为的是以后给弟兄们多铺一条路。

二哥这虽是有私心，但算不得真正的私心。

“那一定！”黄麒麟抿着嘴点了点头。

“哎，都过来，活儿先放下！麒麟小兄弟要走了，大伙儿都过来和他说两句！”二哥冲码头两边正干活儿的老乡们叫道。

正干活儿的老乡们都暂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纷纷围了过来，几十个人将黄麒麟和二哥围在了中间。

“小兄弟，听说你要考警官学校，了不起啊！”

“小兄弟有学问，能成大事，不象俺大字不识一个，只能做这苦力活！”

“麒麟小兄弟，以后穿上了制服、配上了盒子枪，那就可威风了！”

“麒麟小兄弟，以后当了官，可不敢忘了俺们兄弟？说这是哪里来的要饭的！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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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麒麟的眼眶湿润了，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丢人的：“哪能呢！不会忘！肯定不会忘的！”

二哥挥了挥手：“好了，大伙儿跟麒麟小兄弟说一声就行了，赶紧都干活儿去吧，别耽误了人家老板的事儿！”

老乡们都散开继续去干活儿去了。

“麒麟小兄弟，”二哥冲黄麒麟郑重地抱了抱拳，说：“弟兄们干活儿都忙，恕不能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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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处长刚一进宣传处，老周就迎了上去。

“处长您来啦，我想跟您说个事儿。”老周满脸是笑，回头示意刘织云跟上。

上了二楼，跟进了处长办公室。老周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取出一支给处长敬上，处长看了看老周手里的烟盒，接过了烟。老周又殷勤地取了火柴，给处长点上烟。

刘织云在这一刻间仿佛有些不认识老周似的，觉得象一个不熟悉的人，和自己在一起时说得那些真挚之言是一个老周，和同事们在一起时，说说笑笑时是另一个样子，而到处长面前满脸堆笑、刻意讨好的还是那个老周吗？

处长喷了一口烟：“老周，你不是不抽烟吗？怎么身上还老装得好烟？”

老周陪笑说：“我一个干事，要是抽烟哪抽得起这样的好烟，不过是办事时给别人发的。”

处长取下礼帽挂在了衣帽架上，转回身在办公桌后坐下：“说吧，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说？”

“是这样，”老周笑着说：“我们到申盛纱厂去搞义务教学，了解到申盛纱厂内存在一种包身工制度，与政府颁布的工会条令相违背，我觉得红花还需野草衬，咱们报纸上只表扬那些工厂也不显得突出，指出个别厂的毛病才能衬出那些办得好的工厂的——”

织云在一边听着，觉得老周说得太轻描淡写了，也没有说出申盛纱厂对包身工的迫害和黑暗，沉不住气了，上前一步说道：“处长，我前面就是被骗到申盛纱厂做了一个包身工，我了解那里面的内幕，他们在招那些女孩子的时候，将工厂里说得要多好有多好，可实际上并不是那样，甚至可以说是不是进了工厂而是进了监狱，每天上工十二个小时，身后跟着拿皮鞭的监工，稍有不对就挨皮鞭，吃的是发霉蛀虫空心的稀粥，而且上夜班只给吃两顿；睡觉被锁在屋里，也没有自由，也没有工钱，生病了没人管，生命都没有保障，打死了就打死了，根本就没人关心你！”

织云越说越激愤：“象这样的工厂，不仅是说违反了政府的法令，可以说是做得事天理都不容！我希望咱们的报纸能披露包身工的事情，引起社会、政府的关注，拯救那些被骗做了包身工的女孩子！”

刘织云说完，气愤而又带着期盼的眼光望着处长。

申盛纱厂？处长在心里念了一下这个厂名，哼！知道。这个厂自诩是什么民族资本工厂，借着政府鼓励支持民族资本家的大旗，竟然在我们工会的报纸上一次广告都没有做过。哼！若是中国人开得工厂都扯了民族资本家的大旗，洋人开的工厂也扯个对华投资办厂的大旗，那谁还来我的报纸“做广告”？是要刹一刹这股歪风，杀一而儆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