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处长对老周说:“老周啊,我了解了一下,宣传处下面的同仁对你这个远方亲戚反映还是很好的,小姑娘识字、手脚也勤快,我一开始还怕你是任人唯亲啊!哈哈!”
老周陪着笑:“处长您说哪能呢,要没能力只是亲戚我接济两个就行了,小刘不但能读、还能写能教,小秦不是辞职走了吗,小刘现在跟着我跑申盛纱厂教课的事情,做得很好呢!”
处长笑道:“好!好!”
又道:“这个小秦啊,没眼光,咱们那段时间正困难的时候,他跟着忙前忙后、任劳任怨,现在咱们宣传处正做得风生水起,正所谓‘栽瓜得瓜、种豆得豆’收获的时候,他却辞职走了,是个好小伙子,却是没眼光!”
“是!是!”老周说:“是他没眼光、没福气!”
处长转长织云:“小刘啊,你能写不能?”
织云原先以为在报纸写东西的都是大文人、大诗人,现在常看《上海工人报》,知道上面的文章就是跟自己在一起的几个同事写的,有人还常有错字,还是自己校对时找出的,便想这给报纸写东西也不难啊!
现在处长一问,心里想得是要尽最大的努力帮那些包身工姐妹,好不容易处长答应了,不敢节外生枝,便干脆地说:“能写!”
处长说:“好好,那申盛纱厂包身工的问题就交给你写了!”
织云点了点头,心里很是激动兴奋:“处长你放心,我手里面有申盛纱厂包身工的翔实资料,我一定会做好的!”
处长点点头:“嗯,就要有这种干劲儿!好好做,完了后还会给你润笔补贴。”
“谢谢处长!”
织云谢得是处长答应让她做曝光申盛纱厂包身工的事儿,处长却以为是谢给她润笔补贴的事儿。
处长很满意:“只要好好做,后面的好处还多着呢!”
他又指点道:“光有那个翔实的资料是不够的,现在那些做贼的还不怕人知道他是做贼的,咱们下面办公室有政府颁发的工会法令册子,你写的时候可以参考查阅,只要是违反上面哪条法令的,你就给他摘出来写上,哎,这一个个帽子扣得越大,他们越害怕!”
“经验之谈!经验之谈!”老周不失时机地开口:“处长真是深谙此道、高瞻远瞩啊!”
又对织云说:“小刘啊,要将处长说得这些记在心里啊,别人要学几年才能悟出一点儿,处长一指点,等于你要少走几年的弯路摸索,对你今后的工作大有裨益啊!”
织云觉得真有点儿不认识眼前这个老周了。
处长得意洋洋地说:“他有政府封得什么民族资本家,我有政府颁布的工会法令,看看是他扯得大旗结实,还是我的尚方宝剑锋利!”
老周感慨道:“哎呀,小刘啊,我今天是沾了你的光了,今天听了处长的一番计谋,真是胜读十年书啊!”
这下连织云都在心里有些忍俊不禁了,心想老周这下拍马屁都拍到马蹄子上了,做工作怎么能用计谋两个字呢?嗯,用策略还差不多。
谁知处长还很受用,他看了看织云:“小姑娘还蛮漂亮的,我有个表侄我看倒和你挺般配,要不要我给你们说一说?”
织云红了脸:“处长,我——有未婚夫了!”
处长哈哈大笑起来:“到底是小姑娘,说个这话就脸红起来!”
.
出了处长办公室,拉了门,老周又恢复了他长者的神态。
“没想到包身工的事儿处长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我想先探探口气,看你冒冒失失地就开口我还有些担心,”老周笑笑说:“能顺利地办成就好!”
这是工会应该负责的事情,我直接了当的说了很应当啊!现在不是很好吗?!还等什么机会?这么急迫这么重要的事情还要等什么机会,还要探探口气?织云在心里有些不服气。
织云没说话。她在想,在自己面前如长者般关心、沉稳如山的老周,和同事在一起嘻嘻哈哈的老周,在处长面前奉承巴结的老周,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老周呢?
别人在处长面前也奉承,那是为了往上爬、捞轻松有油水的差使,而以老周在工会的老资历,既使不拍处长马屁,也完全可以呆在宣传处里过喝喝茶、看看报,没事儿写两笔的日子,到工厂跑腿、谈判的苦差使完全可以交给年青同事干,可他现在拍着处长马屁,却还揽着这些苦差使,他图得是什么呢?
想到这儿,织云觉得她在心里还是依然敬佩、敬重老周的。
火车向西南行去,三等车厢里人声吵杂,黄麒麟上车时没争抢,自然没有了座位,只能站着了。好在他除了单人并没有什么行李,只寻一处稍宽能落脚处站定就行了。
车厢内小孩的哭闹声、说笑声、咳嗽声、叫茶房倒水声,混织在一起。这些黄麒麟充耳不闻,眼睛望着车窗外远处的风景。
江南三月,远处山青水变淡蓝,不时可见一树繁花、一片草花点缀其中。
二哥那一抱拳又闪现在他的脑海里,那是将他当做男子汉看待的一礼。
一定要考中!否则如何有颜再见江东父老。
黄麒麟此时心中的江东父老倒不是山东老家的“江东父老”,而是正泰码头上的一帮山东老乡。
不考中如何寻找织云?!
黄麒麟觉得自己当初考齐鲁大学时也未有这般坚定、悲壮的决心。
从此以后要改掉自己身上的学生气,在这社会中炼历自己,自己不欺负别人,但欺我者必还之,待我恩者必报之。
.
到了杭州,打听到杭州警官学校在上仓桥区。
虽然天气近晚,但离考试还早啊,黄麒麟决定不坐黄包车,从火车站走过去。
到了上仓区,天已经黑尽。
黄麒麟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觉得肚子也不饿,那就省几个铜板,不吃晚饭了。
第二天一早,黄麒麒早早来到警官学校。问了门房校工,做了登记,给他指了接待报名处。
正是学校上第一堂课时间,学生们纷纷向教室走去,黄麒麟看那些学生大都二十岁左右,但其中有一些竟然看着有三四十岁,不禁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