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千叶缓缓回过头,看着忆兰心,嘴角渐渐浮现出笑容,伸出手,“我回来了,你看,我就站在这里。”
忆兰心紧紧握住风千叶的手,破涕为笑。
她不解的看着千羽,看着那个哭得同她一样伤心的女人。
风千叶微笑着看向脸色惨白的千羽,“我无意冒犯,不想出现在你的眼前,不想见你,因为那会带来很难解释的误会...可是这个误会,还是发生了。”
他每说一句话,每吐一个字,心便如被刀绞般刺痛难忍。
“我不是您的丈夫,但我认识他。”他缓缓举起右手,向千羽展露那一枚银黑相间的指环,“我为他来到这里,因为他不但和我长得很像,而且他也拥有着一枚同样的指环,我和他的关系,就是我出现在此的目的。”
千羽脸色越来越难看,身体颤抖的厉害,她目光死死不离风千叶,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她心中太乱了,以至于根本无法冷静思考,她用令人心碎的声音说道:“我不信,你一定在骗我。”
姓沐的男人轻轻的扶着她肩膀,柔声说道:“千羽,他没有骗你,我也没有骗你,他叫风千叶,他不是朔风止水。”
风千叶看着悲痛欲绝的千羽真的非常心疼,他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可他真的没有骗她,他并不是朔风止水,也不能让她觉得他是朔风止水,因为那样,会带给她比现在可怕十倍百倍的绝望和痛苦,甚至是无法预料的危险,他极力保持冷静,“如果需要,我可以拿出很多证据来证明,我不是朔风止水,对于他的离去,我和你一样悲伤,因为我再也没有办法去查清楚,我和他之间有着怎样的关系。”
这种非常荒诞的说法,是此时最合理的解释,千羽推开了沐先生,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风千叶身前,抬头看着那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我本以为归来的是我爱的人,可为什么偏偏是我该恨之人?我多么希望你在骗我,我的孩子因为你而失去了父亲,可你却和她的父亲长得一模一样,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风千叶闻言一震,心中满满都是疑问,他可以肯定,千羽是知道风千叶的,可她为什么要说是风千叶害死了朔风止水?是否证明她知道了风千叶的真实身份?
这种想法令他无法在保持冷静,甚至不敢说话,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千羽究竟知道些什么。
一直在一旁安静倾听的忆兰心突然开口,她声音显得格外温柔诚挚,“千羽姐姐,不是大叔害死了你的丈夫,你的丈夫可能是他遗失的亲人,大叔为了他而来到风都,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帮助着他,你不应该恨大叔,大叔并没有做错什么。”
风千叶惊讶的看着忆兰心,她应该知道一些事情,或者说,风千叶的事情,她应该非常了解。
这令风千叶松了口气,因为如果是这样,那千羽说的恨,应该不是撒旦集团袭击科考队的事情。
可又令他陷入更深一层的担忧,忆兰心认识千羽,也许还知道方舟计划,曾经的撒旦,为什么那么相信这个小女孩?
千羽就那么站在风千叶的身前,脸色煞白,表情僵硬,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把忆兰心的话听进去。
风千叶如坐针毡,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他真的很想把眼前的女人搂紧怀中,用曾经温柔的语气安慰她,告诉她不要哭,我回来了,就在你身边...
千羽突然咳嗽起来,嘴角有血迹溢出,身子一晃,便往前倒进风千叶的怀里。
风千叶大惊失色,忙松开忆兰心的手,扶住昏迷的千羽,“你怎么了?”
千羽并不能回答他,姓沐的男人也是一脸惊色,眼中甚至有些怒色,他抓住千羽的手,想要将她从风千叶的怀里接过来,可风千叶并不想放开,他冷冷的道:“松开,她已经被你害得家破人亡,你还想怎样?”
风千叶张口欲言,可心中千言万语,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可以感觉到,这个男人一定是真诚的关心着千羽,同他一样关心,他心中绞痛,松开了手,他终究不是朔风止水,作为风千叶,他只能放手。
忆兰心却道:“那么你呢?沐兰笙先生,你和大叔一样,同样是方舟计划的赞助人,你又凭什么装出一副善人模样,将所有的过错推在大叔的身上?”
风千叶听了忆兰心所言,眉头缓缓皱起,看向那个叫沐兰笙的男人的目光,有了丝丝寒意,方舟计划的赞助人,正如薇薇安所猜测的,故事的开端果然在风都,而且这个开端中,有他的存在,因为他此时才知道,他也是方舟计划的赞助人。
沐兰笙将千羽抱起,“所以我在赎罪,我会用我的全部来换取千羽和千灵的原谅,哪怕是用尽一生的时间。”
说完便抱着昏迷的千羽走出了宴会厅。
而这场盛大的宴会,此时已经静谧的令人不敢相信。
忆兰心挽着风千叶的手,感觉他在瑟瑟发抖,便又握紧了几分,转头对叶云帆道:“我的生日宴会到此结束,叶大哥,麻烦你像大家道歉。”
她拉了拉愣在原地出神的风千叶,“大叔,回家吧。”
风千叶不记得他是怎么走出听风阁的,心中充斥着数不清的疑问,比他来到风都的时候还要多。
“你是谁?”忆兰心用英语问丹。
丹犹豫了片刻,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这个女孩是怎样的身份,“丹,风先生的私人保镖。”
忆兰心点了点头,“我叫忆兰心,大叔的女朋友,你可以叫我老板娘。”
丹不再说话,默默地跟在风千叶和忆兰心身后,此时风都之行早已偏离了凯莎和风千叶起初的猜想,他必须报告凯莎。
上车后,忆兰心看着一言不发的风千叶,“大叔,你很不对劲,能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
风千叶把手从忆兰心的手里抽出来,疲倦感充斥全身,落寞道:“我可以信任你吗?”
忆兰心不解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风千叶依旧道:“我可以信任你吗?”
忆兰心无奈点头,“大叔,你当然可以信任我,我是你女朋友啊,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风千叶转头看着忆兰心,这个小女孩一脸天真烂漫的笑容,在夜色中都格外耀眼,他可以信任她吗?他没有选择,因为许多事情,他只能从她的口中得到答案,“因为我没了记忆,我并不认识你。”
忆兰心睁大眼睛,“大叔...你不认识我?”
风千叶看着忆兰心,苦笑连连道:“我甚至不认识我自己。”
忆兰心眉目间全是惊讶神色,脸色数变,难以细数,最终由温暖微笑定格,她握紧风千叶的手,温柔说道:“没关系的,我记得你就行。”
这是个多么心大的女孩,风千叶的一颗心不自觉的在颤动,此时的忆兰心,和当日的凯莎多么相似,认定了,便义无反顾,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值得吗?”
忆兰心毫不犹豫道:“值得,因为我爱你。”
风千叶心中难免愧疚,忆兰心爱他爱的义无反顾,可她真的了解他吗?也许,这不过是一场基于谎言而诞生出的荒谬爱恋,“可是,现在的我,并不爱你啊。”
忆兰心依旧微笑,“没关系的,我会让你重新爱上我。”
风千叶感慨万千,突然想起忆兰心唱的那首歌,也许这个女孩,真的令铁树开花,坚冰融化,曾经的自己,作为风千叶这个身份,也许真的爱着她。
忆兰心的表情有些微妙变化,声音凝重了些许,她轻轻问道:“大叔,如果失忆的是我,你会有让我重新爱上你得决心吗?”
风千叶摇头道:“我不想令你伤心,因为我知道爱一个人的感觉,但我真的没法给你答案,因为现在的我,并不爱你。”
忆兰心有些落寞,不过一瞬间便又挂起了微笑,“那等你爱上我以后,再回答我吧。”
风千叶心中念着,那可能吗?如今的他,真的还会爱上一个人吗?而且那个人比他小了十三岁,他觉得这一定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他只要抬起头看一看前方,那些可以预见的危险步步为营,充斥着他要行走的每一条路,根本容不下爱情这种虚幻的东西。
忆兰心是个爱笑的女孩,有着乐观的性格,同时又有着格外坚定的信念,不聪明,很直率,她具备着所有普通女孩的特点。
这样的一个女孩,真的能令撒旦爱上她吗?风千叶格外疑惑。
忆兰心见风千叶沉默思索,“大叔,其实你并没有变多少,以前你也像现在这样,不太爱说话。”
风千叶一愣,“是么?那时候的我,是怎样的?我们怎么认识的?我又为什么来到风都?”
忆兰心道:“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的风都,我并不确定,我们认识的时候,你来了风都多久,那时候是2012年的春天。”
风千叶心中回忆着潘多拉给他提供的资料,那时候的他,应该是没有时间来风都的,他应该在上帝之火,研究怎样完美的将上帝字典与武器结合。
可是,那个真真切切存在于风都的自己,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里有太多人可以证明他来过,又有太多证据可以证明,那个来到这里的人就是他,凯莎和潘多拉不会说慌,而这里的痕迹也绝不会是谎言。
这是他最大的疑惑,根本无法解释。
忆兰心并不像薇薇安那样善于察言观色,她看不出风千叶的疑惑和痛苦,她只能将自己知道的告诉全部告诉他,“那时我和衣衣在一家酒吧兼职,你经常来那家酒吧,总是一个人,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来,一个人独自喝酒,一个人怔怔出神,从不和别人说话。”
她仔细回忆,这些记忆铭刻在她的心里,从不曾忘记,“你应该也不记得衣衣了...”
风千叶见他想要诉说雪映衣的故事,这会令故事变得更长,忙打断道:“我知道的,她是很著名的影星,也知道她已经离去,警方给出的结案报告并不令人满意。”
忆兰心似乎感受到风千叶的急迫心情,“衣衣是我的学姐,我们都是戏剧学院的学生,那一年我大一,她大三,是我的学姐,也许是因为我们都是家境并不算太好的学生,我们在那家酒吧相识,成了最好的朋友,彼此照顾,就是在那一家酒吧,认识了你。”
她的表情中诉说着她对于这段回忆的珍视,对于她而言,那是如流星般璀璨的珍宝,“那时候的我们真的对你很感兴趣,衣衣说,你戴的那一只手表的价格足够买下我们半个酒吧,这吓坏了我,我也更加留意你这个帅大叔,我猜想着,你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似乎很孤独,因为你总是一个人,或许你不孤独,因为所有跟你搭讪的女孩,都被你拒之门外。”
她想把头枕在风千叶肩上,可风千叶立刻往旁边躲闪,她无奈的瞪了他一眼,目光中有些感伤,叹了口气继续道:“那时的你,和现在的你一模一样,似乎本能的抗拒着所有人,没人能够走进你设置的壁垒,即使那些人很漂亮,衣衣就是其中一个。”
雪映衣真的非常漂亮,风千叶感兴趣道:“她也来和我搭讪过?”
忆兰心点头,“是啊,衣衣和我打赌,如果她能和你搭上话,我就请她吃一个星期的早餐,我那时候很穷的,这个赌注真的很大。”
风千叶道:“她成功了吗?”
他一直弄不明白,作为撒旦的他,无论为了什么目的来到风都,都不应该同雪映衣和忆兰心有太多牵涉,这对于身份的隐藏,并不是好事情。
可他不但和这两个女孩扯上了关系,而且非常深。
忆兰心声音透着感伤,道:“我清楚的记得,衣衣在吧台调了一杯最好的酒,微笑着递给你,她用最迷人的笑容看着你,也用最温柔的声音向你说,能请你喝一杯吗?”
她怀念着自己的朋友,所以伤感。
风千叶能够想象,那时的雪映衣该是多么迷人,“然后呢?”
忆兰心道:“然后,你就坐在那里,转着自己手中的酒杯,仿佛没有听到她说话,你不该忘记的,衣衣那时候的表情真的非常非常精彩,你得知道,整个酒吧想和她搭讪的人,数都没法数清,在我们学校,追她的人,那也是三位数往上。”
风千叶的认知中,撒旦是一个睿智而冷漠的人,他唯一信任的人就是凯莎,连上帝之火和撒旦集团的人,对这位黑皇帝都相当陌生,这样的人,无视有着沉鱼落雁般容貌的雪映衣的搭讪,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那么,我们又是怎样发展到后来那样的关系?”
忆兰心道:“因为衣衣很漂亮啊,我说过,整个酒吧都是想跟她搭讪的男人。”
风千叶不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忆兰心笑道:“那应该是衣衣跟你搭讪失败后的一个月了,你依然每天都坐在吧台喝酒,在某一天晚上,有个挺有钱的男人喝得有些迷糊了吧,看见衣衣就两眼放光,硬要拉着衣衣,请她喝酒。”
风千叶皱眉,他不用费神便可以猜测到,这一定是一个俗套的英雄救美的故事情节。
可他又觉得不该,曾经的他,见证的死亡比见证的不公平还要多,这样的他,怎么会帮助一个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女孩?
他联想到那个站在墓碑前的女孩,或许,他起初的猜测是对的。
雪映衣或许和上帝字典有着关联,以此为前提,撒旦的作为便可以解释的通。
忆兰心徐徐述道:“那是一个挺有钱的哥们,因为他对衣衣动手动脚,酒吧的保安却熟视无睹,这吓坏了我,也吓坏了衣衣,我至今记得当时心中的恐惧和无助,在那样的时刻,是你突然站出来,抓住那哥们的手,冷冷的说了声,滚!”
忆兰心深深呼吸,“我从没想过,一个人的声音能够夹带着那样冰冷的语气,把那借着酒劲胡作非为的哥们都给吓醒了,也让我和衣衣从慌乱中看见了些许光明。我们一直觉得在某一天,你一定会和我们说话,而不是那么的高高在上,令人唯有仰望,只是没有想到,会是在那样的情形下。”
风千叶突然对丹问道:“丹,以前我会帮助别人吗?”
丹肯定的道:“会!我们所有人都觉得,其实你人挺好。”
风千叶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凯莎,应该没人会说他人挺好。
不过丹不会骗他,那么这应该能够说明,在撒旦佣兵的眼里,他仍旧是一个人,而不像外界谣传的,是一个令人畏惧的恶魔。
那么这就够了,只要是人,偶尔做点助人为乐的事情,也是说得通的,何况还是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孩。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这个女孩的身上,还有着他感兴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