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2月7日，明天就是中国农历的除夕，一年的最后一天。”凌晨四点，薇薇安仍在指挥中心，她看着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轻声说着。

陪伴着她不眠不休的，还有正在检索数据的潘多拉，和端来咖啡的史蒂文。

人工智能有很多超越常人的地方，比如它可以一边做着庞大的运算，一边分心同薇薇安聊天，“除夕和春节是中国最盛大的节日，它的浓重气氛是国外无法感受的，作为华裔的你，应该好好体会一下。”

薇薇安的记忆中没有春节的痕迹，她在美国长大，二十年没回到过中国，对于春节她有一种莫名的好奇情怀。

潘多拉想了想又说:“你可以去找先生一起过，他也没有过过春节。”

薇薇安觉得这句话不对，撒旦拥有朔风止水的记忆，这个节日对他而言，应该不仅隆重，还要多一些家庭美满花好月圆的温馨幸福。

她看着窗户外彻夜不熄的灯火出神，“这是一座美丽的城市，这是个美丽的国度......二十年前的我，一定在这片土地的某个角落，感受着属于这里的温馨与幸福。”

史蒂文为她披上一件大衣，温言说道:“你解开了许多难解的谜团，总有一天你会解开自己身上的谜团，在那之前，保重自己的身体。”

从某些方面来看，薇薇安不仅是旋木基金的公主，也是国际刑警的公主，她是幸运的，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关心她的人，史蒂文就是其中一个，虽然他会每天向丹尼尔汇报薇薇安的所有行动，但他一直不遗余力照顾着薇薇安。

半个小时后，潘多拉炫耀般的说道:“女警察，我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

薇薇安立刻坐到电脑面前，“快给我看。”

潘多拉一边将资料调转到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一边解释道:“这是三胜集团的资料，三胜集团成立于三年前，由十六家不同规模的子公司组成，通过资产置换与改革，这些子公司摒弃以前的经营领域，将物流和国际贸易作为主要的经营范围，而这些子公司中，有你需要的东西。”

薇薇安看着大屏幕上由潘多拉筛选后留下的那份文件，“天成国际？”

潘多拉清晰讲述道:“这家规模不小的上市公司，应该就是三胜集团的前身，它的所有资产都在三年前被置换，本来经营生物科技的公司，被三胜集团借壳上市，成为风都最大的贸易物流集团。”

三胜集团的崛起，是典型的资本产物，通过十六家大大小小的公司资本运作，合并成了如今的贸易巨头。

“通过证券交易所的档案，我找到了当年的运作痕迹，天成国际是被人恶意收购，而那个在二级市场帮助收购的人，名叫肖魁，是中国有名的庄家，最离奇的是，他在三年前消失得无影无踪，所有人都猜测，他应该为了避免祸起萧墙而隐姓埋名出国逃避了。”

薇薇安恍然大悟，“如果让我自己慢慢找，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找到这个人。”

的确，这已经算得上和案情毫不相干的人与事了。

潘多拉继续说道:“三年前死亡的肖凯，就是肖魁的儿子，我花了很多时间才能确定他们的关系，这样来看，肖魁应该也已经不在世上了。”

薇薇安终于将肖凯同案情联系到了一起，他的父亲一定是三胜集团的垫脚石，因为知道太多隐秘，落得被灭口的下场，而肖凯也逃不过池鱼之殃的遭遇。

潘多拉将大屏幕上的文件替换，取而代之的是一家医药集团，“理想国度生物科技公司，这家公司不像三胜集团那么令人瞩目，但这并不代表它弱小，在医学领域，它有着惊人的成就，拥有一百多项专利，研发的药物逐渐占据医药行业的主流，已麻醉和精神药物为主打产品。”

薇薇安已经没心情去看那些文件，直截了当的问道:“告诉我结论。”

潘多拉也不再拐弯抹角，“这家公司置入了天成国际大部分优良资产。”

薇薇安恍然，“也是阴谋的策划者。”

潘多拉说道:“它们还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他们曾经都和沐氏财团有或多或少的关系，虽然经过了三年的清理，但仍有蛛丝马迹可寻，我还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那就是理想国度的总裁，是千羽！”

薇薇安一惊，她仍不知沐兰笙和千羽之间的奇异关系，她只是莫名的为风千叶感到担忧。

她和风千叶从不同的角度切入案件，此时查到的东西，渐渐靠近，虽仍不能解开她心中的疑惑，但她坚信，再庞大的案件，都是由一个又一个细节组成的，一步步抽丝剥茧，终能窥其全面。

“肖凯和江黎的联系，应该就在这里，他们一个因为和沐氏财团的变革有关，并因此丧命，而另一个，则是阴谋的受益者，他丧命的原因，或许就是利益的分配。”薇薇安目光灼灼，真相已经越来越近，“置身迷局的人啊，还坚定的认为是撒旦杀了江黎，利益之下，人性多么可怕！”

薇薇安知道风千叶并没有杀江黎，那么江世荣认定是撒旦杀死了江黎的原因，可能就是出于杀人手法，他们从撒旦那里越来的杀人手法。

如此看来，风都黑暗中的势力并不那么团结，江世荣一定是最沉不住气的一个，从三胜集团的名声和他本人，就可以看出端倪。

薇薇安一念止，又问道:“雪映衣呢？”

潘多拉无奈说道:“这是最不合理的地方，因为我至今为止仍找不到任何关于她的疑点，她似乎跟这些事情毫不相干，就像先生身边的那个女孩一样，平凡得不能再平凡，这是不合常理的，先生绝不会把两个毫不相干的女孩留在身边。”

偏偏最可疑的人，查不到半分疑点。

薇薇安无奈苦笑，她最先入手调查的就是雪映衣，可此时看来，最没查出端倪的，同样是雪映衣。

她闭上眼睛出神。

史蒂文知道，薇薇安是在思索着案情。

薇薇安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刻钟，她眼也不眨的看着史蒂文说道:“帮我个忙。”

史蒂文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声音都低了几分，“什么？”

薇薇安笑着道:“接受我的催眠，让我证明一些事情。”

史蒂文没有太多犹豫，薇薇安虽然性子不好，经常一意孤行，但绝不是个胡闹的人，点头说道:“好，我配合你。”

因为有史蒂文的配合，薇薇安很快就催眠了他，将紫晶吊坠重新绕回手腕，轻轻说道:“你看见了什么？”

史蒂文陷在椅子里，闭目呆呆的回答道:“我看见了什么？”

“蓝色的天，白色的云，你站在高山之巅，伸手就能抚摸微风的温柔。”

她声音轻柔，具备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

“你抚摸得到微风么？”薇薇安循序渐进。

史蒂文嘴角露出惬意微笑，“温暖的风。”

薇薇安又继续说道:“鲜花开满山崖，蝴蝶伴风起舞，你看一看身前，山下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蔚蓝而广袤，美么？”

史蒂文神色轻松，他看见了，蓝天碧海，花香鸟语，多么美丽的画卷。

薇薇安声音渐渐变沉，“跳下去！”

这句话显得那么突兀，以至于屏幕中的潘多拉惊得啊了一声。

它怎么也想不通，薇薇安究竟在做些什么？

“你掉进了海里，不会游泳的你努力挣扎，可无能为力，海水冰冷彻骨，你无法呼吸！”

史蒂文的表情越来越痛苦，呼吸越来越急促，双手不自觉的捏住脖子，额头冷汗粒粒，就如真的快要淹死一样，可他仍无法醒来。

薇薇安轻轻一拍手，“醒过来！”

史蒂文陡然睁开双眼，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薇薇安苦笑说道:“1983年，美国加尼福尼亚州一个心理医生，使用催眠术不当，令病人永远无法醒来，史蒂文，你觉得如果你刚才不醒过来，会怎么样？”

史蒂文皱眉回答道:“会死！”

薇薇安摇头，“不会，人的潜意识不会让身体在那样的状况下死去，你会被吓醒，就像做噩梦一样。”

她笑得格外诡异，“可如果有人的催眠术能够令人的潜意识把梦境当作现实，那就真的会死人！”

史蒂文回忆着薇薇安给他编织的梦境，多么的真实，以几乎可以感觉到海水的冰冷和那真实的窒息感觉。

薇薇安终于肯定了心中的猜想，“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是海洛因中毒呢？他们没在现场留下任何痕迹，证明他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为什么偏偏要弄出海洛因中毒的假象呢？”

潘多拉想不明白，沉不住气问道:“女警察，你到底想说什么？”

史蒂文也一脸凝重的看着她，薇薇安静静说道:“理想国度的崛起，是因为他们在神经药物方面的瞩目成就，可他们是阴谋的制造者，他们曾是撒旦麾下的恶魔，这是否证明，他们从撒旦那里得到的，就是这些令他们飞速发展的研究成果？”

史蒂文恍然大悟，惊讶说道:“这是说得通的。”

潘多拉检索着理想国度所有的产品与专利，也得出了一个惊人的数据，“我居然都查不到一家和他们合作的企业，这不合常理。”

是啊，这么大一家公司，那么多成就，都是出于他们自己的研究和开发么？这是不合常理的，三年前默默无闻的公司，在这三年时间中，竟独自走向了行业的顶端。

薇薇安靠在椅背上，深深呼吸，令自己有些加速跳动的心脏平复，“毫无疑问，他们的成果来自于撒旦，我的朋友一生都在追寻上帝字典，可以肯定，他为了得到更多，真的将上帝字典的力量作为诱饵，交给了别人。”

史蒂文道:“如果理想国度的成就是上帝字典力量的产物，那么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杀人手法，是否就是这种力量？”

薇薇安点头，她用史蒂文做实验，就是为了肯定心中的猜测，“催眠术很难杀人，但药物可以，他们有一种可怕的力量，令人将梦境当作现实，将梦境中的遭遇投射到身体上。”

潘多拉想到风千叶在听风阁与江世荣的对峙，恍然说道:“先生说，江世荣有一种令常人陷入梦境的力量，那是一片可怕的黑暗，深不见底，无边无际，深陷其中后，会忘却自己的境遇，进入最真实的梦境。”

薇薇安看着手腕上的紫晶吊坠，梦与真的距离，被这些人拉得无限接近，“海洛因中毒会出现典型的三联症状，恰恰这种症状，可以由大脑的潜意识投射造成，呼吸困难，心跳急促，身体真实反应这些症状，就能造成三联症状，他们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杀人，是为了掩盖他们用超越常识的力量杀人于无形。”

是啊，他们可以更加完美的杀人，几乎可以令一个人死得没有任何伤痕，但这带来的疑点，比有迹可循更多，恰恰是这种痕迹，令所有人查无可查，不得不已海洛因中毒结案。

潘多拉那张惊讶的脸定格在电脑屏幕上，它似乎在紧紧盯着薇薇安，“女警察，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

薇薇安的推理能力，令潘多拉折服。

薇薇安笑了笑，欣然接受了潘多拉的敬意，回过目光对史蒂文说道:“请吴景辉局长帮忙，调查理想国度和三胜集团。”

史蒂文有些为难的说道:“只怕没有那么容易，我们的结论全部都是基于推理得来的，这不足以支撑司法机构立案进行大范围的调查，无法立案调查，凭理想国度与三胜集团今时地位，我们估计连门都进不去的。”

薇薇安狡黠一笑，“警方不能就请求工商部门，运输管理部门，药品监督部门，只要能和他们搭上关系的所有部门你们都去请求协助，如果有可能，闹得越大越好。”

史蒂文不解，薇薇安这种誓要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的方法，并不能帮助他们进行调查，反而会令调查对象更加防备。

但他跟随薇薇安多年，深知薇薇安的行为习惯，这位年轻的女警官，总是用世人无法理解的方法，破获了一件又一件迷案。

潘多拉没有史蒂文的觉悟，它甚至连常人的思维模式都很生疏，它想不通就问，“你这样做，会令风都的局势变得岌岌可危。”

逼迫黑暗中隐藏着的恶魔，他们必然会在黎明到来前全力反扑。

薇薇安目光深邃，轻轻说道:“恶魔之所以会隐藏在黑暗中，是因为他们见不得光明的炙热，如果让他们在黑暗中准备好了遮光的道具，我们就会失去对付他们的最好武器。”

她站起身来，缓步走到窗前，目光所及之处，第一缕曙光划破了夜色的沉寂，“他们在编造一个无法想象的阴谋，我无法推测他们的目的，但我想他们一定还没有完成，因为他们急不可耐的对归来的撒旦动手了，因为撒旦的到来，会妨碍他们阴谋的布局。”

所以她选择投石问路，打草惊蛇。

她不能肯定这样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她可以肯定，那些黑暗中的人们，一定会因为警方和政方的关注而有所行动。

只要他们动了，薇薇安才能够找出更多的破绽。

史蒂文严肃道:“薇薇安，我想我们应该请求丹尼尔的帮助，我们的人手不够应对即将到来的危机。”

“随你吧！”薇薇安并没有阻止，她明白丹尼尔的意思，转而对潘多拉说道:“潘多拉，再帮我最后一个忙。”

潘多拉欣然接受，薇薇安的睿智，令它非常喜欢，毫不犹豫的说道:“好！”

“查雪映衣，能找出来的资料，全部帮我找出来。”

她仍不愿放弃，这个本该在故事中十分出彩的女人，并没有出现在薇薇安推测出的案情里。

一定有什么是她还不知道的，所以她需要雪映衣的所有资料，所有的。

薇薇安在窗口站了很久，她静静的看着曙光唤醒这座生机勃勃的城市。

遗憾的是今天是个阴天，她见不到日出的辉煌。

“我找到啦！”

潘多拉喜出望外的声音再次在偌大的指挥中心回响时，已经是七点四十分。

因为没有薇薇安的通知，并没有任何人踏入这间指挥室。

薇薇安和史蒂文立刻围到电脑前，薇薇安少有的焦急问道:“是什么？”

潘多拉道:“我梳理了网络上所有与雪映衣有关的数据，仍得不到一丝一毫多余的东西。”

雪映衣的一生显得非常平凡，却又非常不凡。

悲惨的身世，令她在高中就必须学着自己赚取学费，坚强的她在国家的帮助和她自身的努力下，成为了风都戏剧学院的一名学生，大学四年的生活都是在兼职与学习中度过，后来因为她的美丽和出色的专业素养，成为影视圈最受欢迎的新星，升起的耀眼，陨落得迅速。

潘多拉可以在雪映衣不长的人生中寻找到风千叶的踪影，但也仅仅只能找到这里，再找不到其余任何一点多余的东西，她似乎就是一个受风千叶牵连的普通人而已。

“她在离风都戏剧学院不远的一处地方，用别人的名字买了一套不大的房子，我发现了她曾经使用的一个电邮地址，在那里有登陆记录，有那么两三次记录。”

潘多拉真的找得非常辛苦，没人会将这套房子同雪映衣联系在一起，因为那里太过于偏僻，也太过于普通，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怎么去，产权上写着的还是别人的名字。

“史蒂文，你请吴景辉局长一起调查理想国度和三胜集团，潘多拉把那套房子的详细地址发给我，我休息一会儿亲自去。”

她看了看电脑屏幕上的潘多拉，笑着说道:“我想应该用不着我送你回去吧。”

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在我iPad中留个备份吧，你知道的，凯莎并不怎么喜欢我。”

雪映衣的故事，终于有了可以供她调查的痕迹，她很想立刻去，可她自己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

再聪明的头脑，也无法控制一具两天两夜没有合眼的身体。

潘多拉查到的东西，给了她曙光般的希望，令她终于可以闭上眼睛，休息那么一小会儿。

“我的朋友啊，阴谋的齿轮已经被我提前转动，无论你是否做好了准备，都必须面对它突然的到来，因为你拥有驱散阴谋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