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看到新闻的,还有半月湖别墅里的人。
从晚上七点半开始,蒋怀树就会呆在电视机前,从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开始,看到八点半钟《江南新闻》这是每天必做的功课。
现在身在湖城,蒋怀树又增加了半个小时,那就是湖城电视台的《湖城新闻》。
中央电视台国际国内新闻,没让蒋怀树有所反应,可江南电视台与湖城电视台的新闻播报,让蒋怀树坐不住了,他把汪静宜、吴正碌及蒋婉叫来一起观看。
特别是三个民警将何山押着下楼,赶出派出所大门的镜头,让他们如针锥心房。
“老家伙,快来看,他们怎么架我师傅的飞机呀?”
汪静宜眼神现在好了,一眼便看清楚了何山。
“这都是什么年代了,我们湖城怎么还搞文革一套呀?小何又没有犯十恶不赦的大罪,还搞这种游街示众的把戏!”
吴正碌是专家教授,平常只关心医界发生的事情,对政治不感兴趣。不是涉及何山,他不会注意。
“有人又在搞左倾一套。现在枪毙人都不大张其鼓了,这个袁启善怎么犯这个低级错误?”蒋怀树说道。
“我不管是高级错误,还是低级错误。师傅有难,我这个做弟子的,要为师傅分点难。”
“你个疯婆子,先打个电话问问小何,具体情况怎样?”
“说的也对。”汪静宜拨打何山电话,不通。
“肯定是心里不舒服噻,关机了在疗伤。”汪静宜说道。
“你个老婆子,总自以为是。你就确定他疗伤啦?疗伤也要知道个地方呀?”
“打下电话问问小荷,看她知不知道她哥在哪里?”蒋婉说道。
“现在的年轻人那还关心新闻?如果她知道师傅上了新闻,被开除了,那不伤心呀?小荷是师傅的心头肉,那可不能让她知道了伤心!”汪静宜反对。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个老婆子,说说该怎么办?”
“哎,你不是给临河派出所那个什么女领导做过手术吗?你求求看!”
“都上新闻了,一个派出所的小领导是左右不了了的。你们别忙了,我给袁启善打个电话。”蒋怀树说。
“你给市委书记打电话,是不是以权谋私呀?”吴正碌问。
他很在乎老同学的名声。
“人家都救了我命,我还在乎名声吗?做人不知恩图报,我蒋怀树还是人吗?小婉,把我电话拿来。”
吴正碌让秘书回去了,只让女儿陪着自己。
“爸,还是让我给袁叔叔打电话吧。如果他拒绝,你也可装糊涂,不至于走形象丢面子。”
官宦家的女儿,想的与常人不一样,复杂得多。
“我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在乎面子不面子的?”
“小婉说得对,你就让她说吧!有些话,她说要比你说恰当些。”汪静宜赞同道。
“两个女人都挺闹人了,三个女人一台戏,真没说错。好吧,就依了你们。”蒋怀树同意了。
小婉从蒋怀树手机上记下袁启善的电话号码,然后照着拨了过去。
这是袁启善的私人电话。
电话号码严格意义上说是袁启善死乞白赖地留给蒋怀树的。
电话响起。
袁启善一看是私人手机响了,马上掏出。
这部手机他随身带着的,都是他重要人脉。
能上他这部电话的,不是达官贵人,就是富商巨贾,是他事业助力。什么红颜知己,都没有资格留电话号码在这部手机上。
一看是个陌生电话,袁启善犹豫了一下,最后他还是接了起来。
“喂,那位?”袁启善语气挺收敛。
他不想让人落个他高高在上,飞扬跋扈的印象。
“袁叔叔,我是小婉呀?”蒋婉语气热烈地说。
“小婉?那个小婉?”袁启善一时想不起来。
“哦,您不记得我了?也难怪,我很少跟你联系,我爸蒋怀树呀。”
“哦,记起来了,你是蒋省长的女儿小婉。”袁启善语气也热烈起来。
“刚才在饭桌上,我爸谈起了您。我这才知道了您的号码给您打电话了!”
“你爸还好吧?”
“嗯,现在好多了,能吃能喝的。”小婉如实说。
“嗯,那就好,改天我抽空看看他去。”
袁启善嘴里这么说,心却你却在腹诽:小丫头片子,你哄鬼呀?江南官场,谁不知蒋怀树得了癌症,已经到了晚期,没几天活头了!
蒋怀德呀,你不是讲正气,讲原则,两袖清风,不搞歪风邪气的吗?怎么,没人拍马屁跑腿了,唆使家人亲自打电话了?
“叔叔,有个事情,想请你帮个忙。”蒋婉说道。
“你说,只要我办得到的,一定办。”
我猜得不错吧!
袁启善以为自己猜对了,心中暗暗得意。
“是这样的,在湖城我有个朋友,叫何山,是个警察,犯了一点小错,被开除了。您能不能出个面给打个招呼,处分可以,能不能不要开除呀?”
“哦,你说的这个事,我知道。这可不是小事。湖城政法队伍整顿作风,这个何山渎职开除还是轻的。”
“看这事您能不能网开一面呀?”具体案情不知,蒋婉不想在轻重上纠缠。
“小婉呀,省里有文件,明确禁止领导干部近亲属干涉政务。袁叔叔不仅不会同意,还要批评你。我原以为你是个好孩子,你怎么背着你爸干这种违反组织纪律的事呢?”
袁启善一本正经地推了蒋婉的请求。
蒋怀树呀,莫说人走茶凉!
现在的官场就是这样。你对我袁启善没用了,我也得讲原则、讲正气一回!
“哦,谢谢袁书记的教诲。”
蒋婉说话也生分起来,不叫叔叔,叫书记了。
长期在官场浸润的人,知道不同的称呼代表着什么意思。
人前叫你职务是尊重,人后喊你辈分称呼叫亲近。
刚才蒋婉叫他袁叔叔,是表示亲热,现在叫袁书记,那是表示陌生。
反正蒋怀树马上要死了,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陌生就陌生吧!
袁启善从私人手机上不仅删除了蒋婉的电话,而且还删掉了蒋怀树的电话。
蒋婉打的是免提,一屋子人都听到了电话内容。
“世态炎凉啊!当初我真不该从政的。如果继续从医,也许和你们一样,也有一定成就了。”蒋怀树有些伤感。
“嗯,这官场是有点吧现实。你来湖城看病,虽然私下来的,可总该有点风声吧。不说其他地方领导没来看你,就是这湖城的一帮官员也都在装马虎。”
汪静宜说。
“我记得中医院的院长谌玉池是知道你我与老蒋是同学的,反聘你也有这个成分。现在肯定知道老蒋得了重症,不仅不来看望老蒋,还要解聘你,落进下石。这官场呀,是比搞学术复杂。”吴正碌说。
“我得感谢得了这场绝症呀,让我看到了从来没有看到的东西。我也感谢何山,重新给了我生命!两位老同学,我也不能再温文尔雅,心存善良了。对于有些人有些中,该下重锤的就该下重锤。小婉,你打电话叫秘书来,我们回去。下个月省委换届,我要上班。”
“你的身体还很弱,我师傅嘱咐了的,要你静养一阵子的。”汪静宜说。
“我的身体我知道。你看,就这几天的调养,身体棒了好多。你看我这身上,都长肌肉了,并不比你家的老吴差。”蒋怀树弯曲了一下手臂,肱头肌居然隆起。
“如果继续喝小何配的药,你的身体还要好。我是有亲自体会的。”
“这个我相信。你们也要做好何山工作,东方不亮西方亮,不能做警察,做个医生也好。”
“他没有上过医学院,没有接受过正规医学教育,没有医生资格证,怎能从医呀?”汪静宜说。
“形式主义害死人!一纸文凭成了拦路虎,挡住多少能人异士!回去后我要从这个方面改革,争取让我省的医疗卫生事业更上一个台阶。”
“爸,听你的口气还想大干一场?你要知道,马上就要换届选举了,如果您不能更进一步,就只好下了。”蒋婉说道。
“嗯,爸还没老糊涂,明天回江城,后天飞帝京,去看看你伯伯,再拜记一下刘老。”蒋怀树说。
“江东弟子多才俊,卷土重来末可知!老蒋又找回了年轻时的意气风发!”吴正碌说。
“有些人不收拾一下,我怕贻害江南呀!”
“你就是要整人嘛,说得还冠冕堂皇!”汪静宜说道。
“你看看,有些人不整一下,哪还有点为人民服务的思想?有些人不警告一下,还做正事吗?”
“好了,你这套做官理论年轻时我们就听过,现在又炒,耳朵都起茧子了。你们休息,我出去一会儿。”吴正碌说。
“这大半夜的,你跑那儿去呀?难不成见外面的野女人?”汪静宜不干了。
“怎样说话呢!如果我是那样的人,早就没你什么事了。不是认识临河派出所的女领导吗,我还是想去找找她。小何是她手下的兵,也许她能起点作用。”吴正碌说道。
“老吴一辈子都是这个性子,不到黄河心不死。也好,兴许有个奇迹发现,来人四两拨千斤!”汪静宜说。
“老吴这执着的性子有什么不好?就是由于执著,他发明的吴氏刀法;就是因为执著,抱得了你这老美人归!”蒋怀树说道。
“嗯,快去快回!”
汪静宜同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