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阅读
一部划时代的巨著问世了,应该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问题是这部书能看得懂的人,实在太少了。幸亏这部巨著是一群人的共同劳动成果,如果是一个人的独奏,就会有人骂娘了:写的是什么东西啊,没有一个地方能让人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深阅读与浅阅读又成了争论不休的话题。有人说浅阅读是一种假命题,没有浅阅读这一说,只要是阅读哪还分什么深浅,都是在吸收养分和知识,这种说法有待探讨。
一天,在一家茶吧里喝茶,舒缓的音乐中,曾宇偶然听到隔壁茶座一对母女的对话。
女人抱怨,你爸爸现在越来越不喜欢我了,连家都很少回了,妈妈现在是不是老到不堪的地步了?女孩说,妈妈不老,依旧年轻漂亮,妆容精致。只是我觉得,这份精致的美丽里,似乎缺少了点什么。隔了一会儿,女孩又说,对了,妈妈,你每天对着镜子描眉画唇,不厌其烦,好几年了,从来没有见你读过什么书,不读书的人,就好比一个精致的物器没有灵魂,美则美矣,但却不会让人过目不忘,更不会有什么深度和内涵,这就是爸爸不喜欢你的原因吧?女人说,别瞎说,妈妈每天晚饭后都看书的,你又不是没看到。女孩表现出不屑,你那也能算看书啊?无非是时装画报,化妆品广告什么的,还有那些精致唯美的文字罗列,不能给人带来一丁点的思考,那能算是看书吗?
曾宇侧耳倾听,两个人的对话却戛然而止,半天不再有一点动静,唯有丝竹之音弥漫缭绕。
现代都市人,多半喜欢浅阅读,这已是不争的事实。快节奏的生活状态,激烈的职场竞争,巨大的工作压力,居高不下的物价等等,都是身心俱疲的原因。对于忙碌,疲惫,行色匆匆的人来说,浅阅读刚好可以缓解这种压力。读读图,看看精美的时尚杂志,或者对着电脑,浮光掠影,一目十行,不求甚解,唯求舒心养眼,舒缓一下紧张的情绪,放松一下疲惫的心情,这些无疑都是不错的选择。
所谓浅阅读,顾名思义,就是停留在表层的一种阅读方式,比如微博,比如段子,比如微小说等等,百十来个字,你能说这不是阅读吗?我们确实在阅读,至少看上去是在阅读,会心、微笑之后,脑子里却空空如也,在曾宇看来,浅阅读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阅读,只是一种休闲的生活方式,和打球,游泳,喝咖啡,听音乐,聊天之类,并无太大的区别,是放松身心的一种途径,紧绷的神经得到缓解之后,再重新投入到紧张忙碌的生活中去。
而深阅读则不同,深阅读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读书方式,如同烹茶煮茗,需要时间,需要耐心,小火慢煎,才能品味出滋味十足。喜欢喝茶的人都知道,二道茶才是茶中极品,不但色泽上乘,而且味道香醇绵长,唇齿留香,回味无穷。而读书也是一样,只有读过几遍之后,精读细读,才能懂得书中深意,才能够感觉到作者缜密精细的构思和意图。深阅读需要专注,需要投入,在时间与空间交错的世界里遨游,在阅读中思考,在思考中行进,在行进中领略,层层递进。
喜欢深阅读的人,没有什么是比一个人在夜晚的灯下读书更令人愉悦的事了,夜色深深,寂静一隅,独守孤灯,手指触摸纸张的质感,会有轻微的快感,就连纸墨的芬芳,也会让人感到心情愉悦。
清人袁枚说:“读书不知味,不如束高阁。蠹鱼尔何如,终日食糟粕。”意思是说,读书不求甚解还不如不读,蠹鱼不是鱼,不过是长得像鱼的虫子,即便在书中走,也得不到书中的真味。
如果说深阅读是一场文字的盛宴,那么浅阅读只能是一顿浅尝辄止的精神快餐,无论是营养还是快感都不能相提并论。喜欢深阅读的人,从容优雅;喜欢浅阅读的人,浮躁飘移。想要做一个有思想有深度的人,就必须抛弃浮光掠影走马观花的心态,静下心来,孜孜以求,投入到深阅读当中去。
所以,摸挲了一下新出版书上的印痕,曾宇还是决定回家闭门深阅读,不读懂决不出门。
其实,曾宇遇到的难题,也是谨老最为头痛的事。因为这本巨著实在太难读了。
凡读书者,都会有这样的读书经验,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在阅读生活中,一直是存在着既有艰深繁难的书籍,又有那种轻松易读的书籍这样的一种情况的。内容艰深繁难的书读起来,不仅需要人们的审美判断力,对人们的智力和道德水平,或许也是一种考验。而那些轻松消闲颐养性灵的书籍,阅读起来或许更感休闲、轻松、随意。
其实,这与人们读书的动机和目的,有很大关系。如果你的阅读趣味只在于休息、只求快乐和消闲,那你去读“闲书”好了,而且,可供选择的这样的书籍会很多。读书只在涵养性灵、浸染书香、培养儒雅,这当然又是一种读书境界。但更有读书者,会追求阅读中的灵魂的探求,心灵的思索,精神的训练,理性的培养,沉思的愉悦,思辨的乐趣和思想的收获……这样的一种读书趣味,一些所谓的“闲书”是无法提供这样的精神食粮的,恐怕更多的只能是在阅读一定程度上的“难书”中去发现和获得。
在华夏的文化史上有许多所谓的“难书”,比如《论语》、《孟子》和宋儒的语录,这些书,文字表面不难,但奥义很难;像庄子的书,文字艰深,意义也难得确解⋯⋯但是,这些作品却都是被看作是人类的伟大作品,汇集了历史上那个时代最重要的观念,和心灵富饶的经验,是文化和哲学的化身……
这些所谓的难书,谨老都阅读过。可如今,面对这部科学的“难书”,谨老觉得以前自己阅读过的那些“难书”,根本就不算最难读懂的书。手上的这本书,阅读起来不仅要有坚强的意志,宏大的愿力,还要有健康的身体。他年岁大了,不能再在一本书耗尽心力了。所以,他吩咐身边的人,把宁肖叫了过来。
“丫头,”他很直截了当地说。“这书实在太难读了。我知道你一定很了解这书。要不,我拜你为师,你教我读这本书如何?”
宁肖有些为难。不过,当看到谨老那无法动弹的双腿时,她觉得自己必须妥协。这位老人曾为此付出过高昂的代价。而这种代价不是为了他本人,而是为了他的种族。这样的人无论在任何年代,任何时空,都将受到最高的膜拜。所以,满足老人的愿望,宁肖觉得这是自己的职责,也是自己的任务。
于是,宁肖向谨老敬了一个她那个星际时代的标准军礼,然后说:“谨老,我义不容辞。但我也得有个条件:我只能跟你一个人讲,其他人不得旁听,更不得录制。否则,违者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谨老想了想,便答应了下来。
于是,宁肖拿起了显示笔,端来一块白黑板,按照星际时代的逻辑思维,以盛达生亲笔所撰的那本最原始的理论书为教材立,给谨老讲起了最基础的科学理论课。
初始,谨老跟不上宁肖讲课的步骤。但随着宁肖讲课的深入,他的目光越来越深邃,神情越来越兴奋,因为他感觉自己在触摸到了星际时代的门槛。望着前方依旧在讲演的宁肖,他觉得自己应该促使这个丫头把步子迈得更快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