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一名导游,会不会那个刑警是他某一次带团的其中一名团员呢?虽然脑袋里也如车轮般飞快运转,但我现在想得最清晰,最看重的一件事就是:赶快逃离他们的视线!
我们在市区里逃窜,叔叔像是认得所有路地没有一丝一毫迟疑地向前开。这时候也没有迟疑的时间。
沉静的夜里,车声惊闹,偶尔还有几下喇叭声,照明的路灯闪过一抹抹迅急的残影,我坐在车内,身体随着车轮和路面的接触而不停地上下震动,这样子不太舒服,于是我低着头抓着前方座位隔出来的中间空隙,两手把着两边的椅垫上缘,探头看着前方。叔叔的车速已经飙过150公里了,然而后方追赶的警车却是毫不让步地紧紧咬着不放。
“叔叔,往这条路对吗?你确定没有乱开吗?”
叔叔频频看着后方,又看向后视镜。他回答说:“放心。叔叔不是第一天来这里,我知道要如何去景德镇,相信叔叔就对了。”
这时候你的大大信心是从哪里来的?不过这时我还是相信叔叔的,只是后方响个不停的警笛声和间断的鸣枪声让我很心烦,忙慌慌地像被火烧的蚂蚁。
警匪大战,莫名其妙成了“匪方”的我们,既没有枪也没有人质,只有努力落跑的能耐。我觉得这样子快速朝西边逃窜,似乎离我正常的人生轨迹越来越远了!
我们继续奔驰着。所幸叔叔抢来的这台车性能不错,油量也够,后面的刑警车虽然没有甩开,但也离我们约有五十米的距离,加上夜里人车稀少,叔叔可以更放手飙速。
可是后面的追兵也开始放手攻击,正确的来说是那个圆眼珠的刑警,他已经决定不再使用语言恐吓,在追了我们十几分钟后,便开始有一发没一发地对我们开枪。
可能是我们远离了市中心,进入人口住户比较疏落的都市外环区域,再加上天黑,那个刑警借着远光灯,朝着我们这里射出子弹。我不知道他想打哪里,但他每次发一声枪声,我就反射性地缩一下身子,就好像频频被弹弓给吓到的乌龟一样。
叔叔看看后面,随即又转头回来说:“那个家伙,他可能是要打车子的轮胎!”
若是这样,很明显想要拖慢我们的逃离速度,还可以迫使我们弃车。当叔叔一说完,我觉得车速有明显再加快,而后方还是间断地传来枪声,所幸都没有一发打中我们车子,可能是那刑警的枪法不太好吧。
我们差不多驶离了市镇,道路变得较窄,四周景色骤变,在黑夜下两边树影幢幢,前方的车辆更少,如游龙盘山般的四台车,其车头灯光在道路的蜿蜒中,几道薄黄的光束晃一下、动一下地快速滑移抹动。左手边似乎可以听见流水声在滚滚奔流,朝着下游的城市继续流动。
叔叔见后方的人紧追不舍,决定要换条路线想办法摆脱,一个很粗鲁的左转后就开进另一条路。
“叔叔,他们真的是不肯放弃呢……”
“哼,那就看是谁的道行高了!坐好了,小靖!等一下会有点晕!”
难道你要表演花式飚车!?但我还没说出来,叔叔就开始奋力施展他的开车技术。除了一般道路,还有收割后的田埂、水泥道、老旧破落的屋舍,或是行人禁止行走的道路,叔叔全部都给他开上去!
这些地方都不是平稳的道路,即使靠着座垫的缓冲,但我的身体还是会一直上下弹跳着,就像是坐在过山车上,晕倒不是很晕,但我一直担心车轮何时会爆开,或是我们会不会忽然就开到水沟里。
可是,这一招倒挺有效的。刑警们似乎没料到叔叔会来这一手,所以他们的速度就会比较慢。
除了那个追在最前面,坐着那个圆眼珠刑警的那一台。这一台车跟我们一样很不要命地紧紧追着,更后面的两台车早已经离我们愈来愈远。
我一边看前面,一边偷看后面,可能是子弹打光了,后面那台车目前就只是穷追。
“哼哼……那家伙还挺有毅力的嘛!”
不知道叔叔在高兴什么,他似乎露出胜利者夺冠的微笑。又过不久,后面那台刑警车在叔叔一记快速回转,骗了他们一下后,他们就因为煞车不及,直接冲到别人家的后院去,还撞进别家的鸡舍里。
当时在高亢的车声中,我听见被惊吓而嘎嘎乱叫的鸡鸣声与居民的尖叫声。
虽是如此,总算摆脱追兵的我们还是要赶紧离开,尽早地到景德镇去。夜里开车真的不能够逞快,毕竟视线不良,周遭的路灯彼此间距太远,又不够亮。
我们正开回去平稳的马路上,叔叔因为那记漂亮的甩尾而得意地跟我吹嘘,说他以前小时候可是山上的自行车甩尾高手,连什么藤原拓海都不是他的对手。
我因为暂时松了一大口气,便直接大字型地躺回后座上,脑袋一片空白,连叔叔解析来在吹嘘什么,都不是听得很清楚。
忽然间,叔叔一声惊呼,我也还没反应过来,车子突然间就弹飞起来。没错,是飞起来,但不是往天空飞去,而是一个朝右的超级大翻转。
我不知是发生什么事,只知道天旋地转,上下都颠倒过来,然后再度视线回正后,身子一抖,我觉得颈骨好像发出难堪的摩擦声。接着再一震,视线再度倾斜,车椅车窗纷纷朝右倒下
不,是我们的车子朝一边重重倒下,好像是滑了一个大跤。我的右半身直接砸在右边的车门上,脖子和头一块随着力道朝右,所幸我的右手抬起挡住了头部直接对玻璃的撞击,但苦的是我的右半身。
叔叔也被甩到右边去,直接背面贴在右边的前车门上,然后发出痛苦的低鸣。我的右侧好痛,手臂的疼痛感就好像被棍子给敲过几下一样,头又昏得如同被丢进洗衣机里,眼前景象不停翻动,焦点一直对不上。车子不停翻滚,刚好跌到靠近一边江水的河岸旁,河岸倾斜度很大,车子没有受到阻挡,不停地朝右侧翻过去。
“啷……啷……”
耳朵只有听见车体与地面不停摩擦与撞击的声响,以及我口中的哀号声。身体一边痛得几乎不能动,而且又是处在滚动的车内,根本是动弹不得!不久车子就停止翻滚,但还是一直朝江边滑过去。叔叔撑着车门,一手抓着座椅想拉自己起来,可是忽然间他就掉了出去!
右方的车门被撞坏,连接车体的关节部分断开,右侧车门在翻滚时被撞到坏掉,叔叔的背后一空便直接从车子里摔出。但我还在车内,而且离湍急的水声愈来愈近!
“小靖……”
叔叔在大叫,但在我的耳中听起来叔叔像是处在很远的地方。我的后脑和颈子都很痛,像是被吃了一记闷棍一样,我左手拉紧车内后座上的安全带,想把自己给拉起来。可是当我咬着牙,左手臂正在施力的同时,车子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挡下。
这一个小震荡差点害我松手,但这就算了,我后方的后侧车门居然也掉出去,背后一空,一时间没有拉好安全带,我就直接掉到后方的河岸上,接着又在一阵连续翻滚后就直接掉进河水里。
…………
我看着日记上的内容,不禁苦笑了一下,这种看似电影里才有的超惊险情节,居然会出现在我身上。我的眼睛还停留在日记的那一页,停留在记忆中还可以找到的片段。
一时间,耳里传来潺潺的水声,和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