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没有下一步计划的我,时不时会问萍儿一些事情,尽管她很少回答我。
“萍儿,你每天看这些东西......不会觉得无聊吗?”
萍儿终于开口了,她说道:“……那你每天看着自己,也不会觉得无聊吗?”
我没想到萍儿居然会反问,于是乎我回答道:“呃……的确是不会,因为已经习惯了。”
“我也是,不过,跟你的还是不一样。”
就这样在柳伯伯家里待了四天多,除了每天几乎固定时间的三餐,我差不多也适应了这里的作息。可是我很清楚知道,我终究只是个过客,再怎么样都会离开这里。柳伯伯和柳姨对我很好,把我当他们的儿子来看待。
我知道柳伯伯他们膝下无子,只得一个女儿,很可能是这个原因,所以他们对我的态度就像是家人一样,丝毫没有什么隔阂或扭捏的地方。反而感到害羞跟扭捏的几乎都是我而已。
这几天过得很平静,前几天我翻着随身背包,想看看还有什么东西留在里面。
首先最幸运的是背包没有跟我失散,在我被冲下水后还是紧紧地挂在我的肩膀上,只是我全部数码设备都被水泡坏了,连手机都没能幸免于难、
虽然偶尔能够开机,但维持不到几秒钟,我现在想打电话回家报平安都办不到,更别谈从通讯录之中找到叔叔的电话号码了。
而护照和日记本之类的只是泡湿了,拿去外面晒晒就好。趁着这一段时间,我开始动笔书写最近发生的事,顺便可以排解无聊的时光。
这几天日记本和笔,我一直都随身携带着。
同时我也常常打开柳伯伯的收音机来听,转了很多频道,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听到有关机场罪犯的相关报导。
这是个好事,虽然不确定我是否已经安全了。在缺乏通讯手段的情况下,我还是不敢走出这块地方,这几天柳伯伯出去外头时,常常会邀我一块出去,但我大多都婉拒。
除了知道柳伯伯有时候要去搬东西,我才放心地跟着出去,但还是要捂得严严实实,头上一定要带着帽子才肯出门。
也许是我胆小吧,我真的很怕被人给认出来。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也想过柳伯伯会不会觉得我哪里奇怪,而且我也没有向他透露太多自己的事情,有些部分就随意地胡诌过去。
说自私点,就是我还没有对他们很推心置腹,即便对他们没有什么顾虑,可是往更深一层想,我也是在保护他们。
毕竟,窝藏一个被通缉的人也是有罪的!所幸柳伯伯他们似乎没有去挖人家秘密的兴趣,所以并没有认真地一直追问。
想到这个,我一肚子的火气又再度冒出来!话说给我添上大麻烦的叔叔,现在到底是怎么了呢?
我常常没事便来到河岸边,在那一块突出的小半岛上看风景。一方面是为了放纵一些思绪,另一方面,我也在盘算着该何时离开,怎么离开。
叔叔他……或许以为我已经死了吧?毕竟我被河水给冲走,而且是一条大河,生存的机率相当得低。
也或许,叔叔到现在还在到处找我,也说不定。每当我想到这个,我很希望忽然会有人叫我的名字,只要那个人是叔叔就好。
这天,柳伯伯夫妻俩一块出门办事。柳伯伯最近好像接了什么工作,三合院另一端看起来没有开过的房舍,昨天就有打开门。之后柳伯伯除了忙农事之外,也在那个房舍里面做事。
后来我才知道,柳伯伯不仅是个农夫,也是一名做玻璃制品的工匠,也难怪这一两天他请我帮忙去运一些东西回来,很可能是制作玻璃的原料什么的,而那边的大房间就是他的工作室。
由于家里只剩下我跟萍儿,这边既没有网络,也没有电视,娱乐的东西几乎为零。俗话说的好:“要干掉一个大学生的好方法,就是切断他的网络线。”如今这边连网络都没有,甚至手机失灵,连玩游戏的机会都没有。
无聊的时间变多,我决定再次试着去亲近和了解一下,这位奇怪的柳家闺女。说真的,我总觉得她跟柳伯伯两夫妻实在长得不太像,没啥相似点,而其他的就更让我摸不着头绪了。
例如说,她那不定期发作的歇斯底里,或者是一种类似精神病患者的疯狂。
我试图接着之前的话题和柳萍儿继续聊下去,
我走到她身后说道:“习惯的确是不太一样,那你收集这个,就仅仅是为了看而已吗?”
柳萍儿轻轻地说出五个字:“不是……不知道。”
简单的字词却让我云里雾里,于是我继续问道:“不是...是什么意思呢?”
可惜的是,柳萍儿并没有马上回答我。
我唯有一边看着院子的风光,一边静静地等待。
在栏杆外面的园圃,以差不多一百五十度的范围包围着这间老旧的三合院。瓜棚豆架在一边,种满卷心菜的菜圃。满地爬的南瓜藤,苦瓜的绿叶如皱巴巴的细绒布,卷屈的须茎如弹簧般朝四周勾搭。
我突然想起了一首诗:“姑妄言之姑听之,豆棚瓜架雨如丝。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时””
虽然忘了是谁作的,但此刻是大太阳,根本就没有“雨如丝”的情况,不然也许真的别有一般情调吧。
瓜棚的一边摆了好几个木架,说是木架,到不如说是坏掉的橱柜,也可能只是一些木板木条随意拼凑出来的简易棚架。我想起有些农夫好像会在田里摆个稻草人来驱逐麻雀,只是这边没有。
木架上攀附着一些牵牛花,但更多的是这位女生的收集品。这里是她的私人博物馆,现在我和她就站在这里,我站在这边已经大概有十分多钟,就只是看着她对着摆满各种玻璃瓶罐的架子,陶醉地,忘我地瞧着。
因为自己不是很爱收集什么东西的人,所以在看久之后,终于感到有点不耐烦,便开始继续尝试对着萍儿说话。
只是,才彼此互相响应了几句后,我觉得气氛似乎不太对劲,她好像开始陷入某种……某种回忆中。
她忽然站起来,但还是背对着我。我在她的左肩后方,看着她好像被冻结的眼珠。
她在看什么,怎么眼皮都不眨一下?
“萍儿?”
我刚刚说错了什么吗?!应该没有吧?我也不是要向她搭讪,只是想深入一点,多套点交情。
平常我对这种事情是挺被动的,如今这样主动去跟人攀谈,学校那批家伙一定会说我什么情窦初开,直说什么小孩长大了之类的。
她还是没有回话,但是我觉得她的身子好像正在抖动。
“我……我……有人说过,好像有谁说过……”
又来了,萍儿又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我唯有象征性地回应道:“嗯?”
萍儿感觉像是在梦游一样,话说得有点含糊,跟说梦话很像。
她继续说着:“她说……要……要赶快离开。”
“为何我要离开呢?那里不是桃源仙境吗?”
我终于稍微地听懂一点,于是乎问道:“桃源仙境?……萍儿到底你想起了什么?”
“瓶罐,她说会留下,留下什么给我”
“瓶罐……瓶罐……瓶子,萍儿。”
她不停地自言自语,好像在跟谁对话,内容也乱乱的。毫无没有逻辑,而且那个对话者显然不是我。
要不是今天天气不错,不然现场的气氛一定很适合拍悬疑惊悚片。忽然间,如大梦初醒,萍儿戛然停下了她的喃喃自语,我也搞不太懂,只是有点警戒地看着她。
我知道她有精神状况有问题,柳伯伯说过她以前好像有受过什么刺激,所以有时候会忽然发作。柳伯伯没说是什么原因,但我想被河水冲走后醒来第一天发生的事,应该就是萍儿刚好病情发作了。
到底是什么事,其实我并不是非常好奇,毕竟那是别人的私事,然而现在我莫名其妙地开始好奇了,下意识觉得她这种症状,跟这些瓶瓶罐罐似乎有某种关联。
那时候的直觉,本来以为只是某种一瞬即发的灵感,把某些事情隐微的内在脉络给串接起来了一点。
没想到日后发生的事,却是真的跟萍儿有所关联。可是现在,我有一点惊疑地瞧着板着脸的萍儿。
现在的她就好像植物人一样。难道这是要发作的前兆吗?
我压低音量,轻轻地问:“萍儿……你还好吧?萍儿?”
“萍儿,咦?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