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陆,乞丐的生活,我从来都没想过……这样还真像是在做野外生存一样。”
“做乞丐的本来每一天都是在作野外生存呀!”
在蔡岭镇东方几十公里外的某处,一处隧道的山坡上方,两名男子在比较平缓的地方升起营火。陆清客专注地搅拌着小铁锅里的东西,锅里的白气冒出,伴着浓重的咖啡味,裹着袍子的陶长青一手撑着左脸颊,还咬着一条肉干。
在陶靖又被抓走之后,陆清客两人为了先摆脱后面警察的追捕,只好放弃追赶彭老大的车,换条路线与警察们玩起了你追我逃。
在陆清客几乎不怕翻车的极速狂驰和找各种地方乱钻之下,折腾了半小时之后,公安就被他们的“金蝉脱壳”的手法给骗开。
警察们去追失控的无人车,而真正的匪徒早已经跳车逃逸了!
“你的咖啡煮得真久呀……等等,乞丐还喝咖啡?!我靠,我还真没看过!”
“乞丐也是人好吗?这些咖啡是过去熟识的朋友送的。”
“况且这可是上乘的好咖啡,可不是什么速溶咖啡,虽然现在条件简陋了一点,但也不是说喝就喝的!”
两人之后又偷了一台车,继续追循着彭老大的路线。
两人当然知道,彭老大一定是想要他们主动找上门,这也不是没办法的事情。
两人一定会把陶靖给赎回来,而他们离开的方向也是朝着鄱阳湖。
只是彭老大他们到底选哪条路,他们就不太掌握住了。陶长青知道彭老大应该会在都昌县的老爷庙那边等他们来,所以他们就直接取小路,一直开到萧车没油才停下来,然后就在附近随便找了一个地方过夜。
这次去赎人,可没办法用交易的形式解决。彭老怪那个人绝对会叫他直接下水去!想到这里,陶长青就有点郁闷,然而想到二度被抓的小侄儿,他就感到更加郁闷!
明明只是一个单纯的叔叔带侄儿来趟旅游而已,怎会搞成这般田地呢!?
“说实在,这也是我的错,从很早开始。”
“你?……小陶,跟你相识多年,也没怎么听你在吐露心声”
“不要担心,做兄弟的一定帮忙到底!”
说完,陆清客把煮好的咖啡倒到两个小钢杯里,陆清客端一杯给陶长青,后者默默地拿着,看着徐徐钻出的蒸汽。
蒸汽团里,似乎有着很年幼的陶靖,正用很可爱的表情叫着他。
“这次会搞成这样,说到底也是我自做自受。从小就不肯学好,长大了,在社会的大染缸里泡得太久,早就很难改过。”
“常常正职不好好干,却爱去走旁门左道……”
“结果连无辜的小侄儿都给连累到了……我这作叔叔的还真差劲!”
“你是呀。”
陆清客嚼着肉干,又喝了一口咖啡:“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到自家的亲人,的确是蛮烂的……”
“……老陆呀,你这样一讲,我后面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不说什么也没关系,反正我对你的过往也没太大兴趣……我只知道,你是个浪荡子,不喜欢被拘束,又无法好好地把脚跟给站直,既没耐心又爱现。”
陶长青听了抬起头来,眉头皱成一团,嘴巴动一动但没出声。陆清客并没有理会一旁被数落的人的表情,他把咖啡一口气喝干,径自站起来说:“明天想办法去搭个便车到都昌县……
“车没油,但老子身上也没钱。哈!乞丐身上哪里会有钱呢,哈哈哈!!”
这位足智多谋,高深莫测的乞丐在自嘲自己后,便吸一口夜晚清爽的空气。
他转头看向端着咖啡,陷入反省与沉思的老友。
跟他认识快十年,这副有点窝囊的表情也不算是第一次见到。
陆清客心里想着,一个总是把“油条”两字给挂在脸上的人,此刻却只像是个做错事被留校查看的学生,陶长青或许是真的感到自己的人生有哪里是值得被挖出来,放在太阳底下给人赞美的。
很多的挫折、失败他都曾饱尝,却又难以避免重蹈覆辙,自身的劣根性已经发芽茁壮,深入底部而无法根除,却还是渴望着有人可以欣赏这株长得难看的植物,更好的是给他一些赞美。
使他确信自己仍有可以挽救的地方,即使这些只是一些口头美话而已。陶长青的过去,陆清客曾在陶长青喝醉时,听他讲过几回。
“一个异乡客……连家乡都不敢听,不敢回的懦夫…”
那时候醉茫茫的陶长青,每次说着说着,就好像很难堪地掩住脸,趴在桌上不肯起来,接着醉倒不起。因为害怕家乡的亲戚与邻居,害怕他们的白眼,对自身的不堪感到愤怒,感到羞耻,感到莫可奈何。
选择长期待在异地生活,其实只是一个用来逃避的借口。他的人生有很多逃避,如果可以的话,他这次应该也是会选择逃走吧?
但是,他这次没逃。
陆清客走过去拍拍陶长青的头,说:“喂……咖啡凉了就不好喝了,快喝吧!”
“嗯,我不常喝咖啡。”
“你不要跟我说你是猫舌头?”
“才不是,谢了,老陆……谢谢你陪我一块去救人。”
陆清客拍一下陶长青的背,然后看向他笑着回答:“小陶会说谢谢,真的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我会帮你,不只是因为我们是老友。”
陶长青把喝完的杯子给放到木材堆上,很快地望向他的朋友,好像是没听楚他说的话。
放在背后的收音机正在广播附近的实时新闻,里头在说上海世博中心的展览还有几天,有什么优惠,江西省那边又传出人口失踪案,以及西藏地区那边的暴动等等。
“你没有逃走……当你在说着你的侄儿时,那种焦虑感和失落感,让我知道你对侄儿的感情是真的。这样就够了!无情的人,我是连看都不看的!”
“老陆?!”
陆清客打打哈欠,然后坐在陶长青的旁边,从他身边拎起一条老旧的长布。
“快睡吧!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呢!”
“明天我们如果真的在都昌县找到他们,到时要怎么办呢?”
“还不知道,等我睡饱再说,晚安……”
说完,陆清客就直接把长布铺好到地上,把一件衣服折起当作枕头,径自躺下。陶长青拍掉脸上的蚊子,想着这草丛里的蚊子还真不少!看着早已经吹着呼声的陆清客,陶长青露出既钦佩又困扰的表情。
“蚊子这么多要怎么睡呀!?当乞丐还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