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骨大萨满哈哈大笑，一边笑还一边拍着自己的膝盖，好像是看到了什么特别值得他高兴的事情一般。楚识一脸不知所谓的表情问道：“大萨满，你这是怎么了？”

枯骨大萨满擦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道：“没事，老朽就是见到这秃子的法，心底很高兴。”

楚识更纳闷了他追着问：“这有什么好笑的，你的法术都让人破了，这还好笑？”

枯骨大萨满摇摇手道：“小先生不知，我们萨满一脉，法于自然，得道较其他教派本来就要慢些，可是，我们稍有道行之后，同阶的修士几乎都奈何不了，不过萨满一教却有一道坎，不管我们到了什么级别，都越不过一道坎。”

讲到这里枯骨大萨满略微顿了一下，楚识等不及再次发问：“到底什么坎啊，您老说话能一次说全了吗？”枯骨大萨满点点头接着说：“这道坎便是死！”

楚识好像明白些什么，但他还是想不通这和法明的法有什么关系，楚识又问：“您想长生，直接去学道家法就行了嘛，何必花心思去学佛法？这些贼秃练啊练的，不管怎么练反正都逃不过死字，何况你和道家都差不多啊，你学他们干嘛呀？”

枯骨大萨满一挥长杖，将缓过神来的虎卫和孟修齐扫到一旁接着说：“小先生不愧为那位的弟子，起初老朽也是这么想的，当初老朽愚钝，想着昆仑号称道之祖庭，想来其道法应有改善之法，于是在老朽十六岁成了大萨满之后，就潜入昆仑正一教学法，可惜，功力虽有长进，可阳寿却没有半点变化。”

“那你就想从佛家入手了？”

“小先生真是机敏过人，当初老朽就这么做了，可惜未曾入得佛门。”枯骨大萨满摸了一下自己的右胸口接着说，“当时，世人皆称毗卢寺为小雷音，老朽自然好奇，便想去拜山，却被一个恒字辈的秃子打了一掌，直接将老朽拍出西牛贺洲。老朽就觉得啊，老朽躲在他祖山上，这牛鼻子都没人发现，可这些秃子，老朽还没进山门就知道我要干什么，可能真有些手段，之后就听闻毗卢寺得罪了很多人，那些人要去找他们算账，老朽那个高兴啊，直接就跟着去了，等老朽到了毗卢寺里，立刻就去抓那些所谓罗汉啊，菩萨啊，挨个的问，可没人回答我，就只会说，机缘未到之类的，老朽只好将他们挨个的送去见他们的佛了。”

楚识起了兴趣问道：“哪个恒字辈的和尚呢？”

枯骨大萨满咂咂嘴道：“一进门就被十多个和老朽现在差不多的家伙给拍死了，可惜了啊！”

法明再也坐不住了，他站起来颤声道：“南无毗卢佛，施主原是当年人，贫僧施展无边法，阳寿已无多，贫僧愿以余下光阴，度施主超脱尘世诸般苦！”

枯骨大萨满哈哈大笑道：“你们秃子就这一点让老朽觉得佩服不已，说起大话来总是面不红心不跳，真是佩服啊，佩服！”

法明上前一步柔声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话音刚落法明周身金光大作，身体之中隐隐有诵经声传来，这声音忽远忽近，当你不在意时，好像有人在你耳边大声诵经，当你用心去听时，却总是听不清声音里的内容。那些胡人虎卫全都跪拜在地，久久不能起身，就连孟修齐眼中也闪过挣扎之色。

距离法明最近的枯骨大萨满自然最不好受，他一听这些佛音，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猛地向后一跳，可他还没等他落地，法明使出擒龙手将他抓到自己面前。

诵经声越来越明亮，枯骨大萨满也越发不好受，他挂在腰间的小香炉里甚至流出了一道黑水，这香炉原是大萨满攒养蛊虫的器物，那流出来的黑水应是蛊虫的血液，想来那些蛊虫已是凶多吉少，而枯骨大萨满那蓬乱糟糟的头发也在开始一片一片地脱落。

大萨满挣扎不已，他奋力地使出各种法术，甚至连一些会折寿的邪术都用了出来，可怎么也抵挡不了法明。

楚识见状自然焦急万分，他手托玉钺口中诵念圣人言才堪堪缓和法明的攻势，而法明使出的佛法越发厉害，楚识现在自保尚且不足，更何况是救人了，他也只能干着急。

而之前连遭重创的孟修齐却在这佛法之中慢慢恢复，甚至连他头顶那篇斑驳的文章也变得越发清晰明亮起来。

十分钟过去了，大萨满的头发掉落一地，他成了自己口中的贼秃，萨满长杖也倒在一旁，枯骨双手合十虔诚地跪在法明面前，嘴里念着和法明一样的佛经，法明回头看着状态有所改善的孟修齐道：“三哥，近些年你被红尘蒙蔽心神，才致使你败给楚大家，今日贫僧不尊教令，擅用法术，贫僧自知大限已到，方才已用无边佛法洗去你心中尘土，愿三哥更明心性，早悟真我，你我兄弟有缘再见吧！”

孟修齐愧疚地说道：“七弟，为掩身份让你为奴二十年，我这兄长不认也罢，你且放心先行，待来世换为兄为你做牛做马。”

法明点头再诵佛号，此时法明与那枯骨大萨满全身上下透出万丈金光，法明直视枯骨大萨满道：“劣徒，尔先前对我毗卢寺念念不忘是因，今日贫僧削你修为为果，世间因果轮转，不可度量，切记，而今传你毗卢不传之法，悟得此法今后你便是毗卢护法僧，此法名为《大智慧无量劫无量功德寂灭法》，此法度人度世，不可量，不可限量，传闻乃我开山祖师于佛前求得之法，生死间有大恐怖、有大智慧、有大功德、是有大寂灭法度人度世。”

枯骨顶礼跪拜道：“请上师为弟子传法。”

法明以手触其头道：“生死有度，缘法无常，世间诸般苦，得法自脱身，今有一大法，度尔出苦海。”

枯骨再拜，法明结印传法口念《大寂灭法》，枯骨跟着法明一字一句没有半点错漏，少时，法明身上的佛光越加明亮，连带枯骨脑后也出现了一圈淡淡的白色佛光。

传法完毕，法明再次开口：“枯骨，为师传你寂灭法，全篇共一万零七千二百八十字，赐你法号远觉。”

枯骨再拜，开口诵念佛号，“南无毗卢佛。”

法明身上忽然腾起一道彩虹，直达西天，而他的全身上下皆冒出数十丈的火，法明的肉身迅速在火光中消融，法明全然不顾，他一手结印一手指着枯骨道：“劣徒，为师可度你脱凡尘，升西天，尔愿往乎？”

话音刚落，枯骨身上也腾起十丈火，他的肉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枯骨挣扎不已，就在法明肉身被烈火烧得只剩骨架的时候，枯骨身上忽然冒出一道绿光将燃烧他肉身的火全都扑灭，枯骨迅速的抓起地上的长杖，用残余的长袍把地上的碎骨拢好，然后他猛地跳起来，对着已经所剩无几的法明肉身喊道：“哈哈哈，你这傻秃，还想度我枯骨，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老夫得了你的法，今后天上地下任我逍遥啦！哈哈哈哈！”

法明的肉身已经燃烧殆尽，只余下一颗指骨舍利，这颗舍利晶莹剔透，乍一看如有七色光，可细细一瞧却只是一颗通透的琉璃珠而已。原先法明所在的地方，盘坐着一位金光四射的闭目菩萨，这菩萨便是法明的法身，法明沿着彩虹桥缓缓升空，胡人们见到这一景象，不停的顶礼膜拜，虎卫们也不例外，在场的只剩下枯骨、楚识和孟修齐三人毅然挺着身子。

而三人的形态表情也各不相同，枯骨一副小人得志的姿态，楚识则像傲然矗立的孤松，而孟修齐却是一个暮年老者送别老友的不舍情态。

法明越升越高，甚至连法身都有些看不清了，枯骨一个跨步冲到法明的舍利前，一把抓起舍利子而那些兜在衣服里的大小骨头掉了一地，枯骨全然不在乎，他握着舍利子大声地笑道：“哈哈哈哈，蠢秃驴，到了最后好处全被老夫捞到了，你以为这是老夫本尊？告诉你这不过是老夫以上尸神变化而来的化身，哈哈哈哈，老夫以一个化身便能还来无上密法，现又有了这无相舍利，老夫的万骨千冢大法一定会更进一步，哈哈哈哈！”

孟修齐见状很不好受，法明本是佛家人身无长物，唯一留存世间的一颗舍利还被恶人所得，孟修齐正要上前抢夺，这时，快要消失于天际的法明传来一语，

“世间因果循环，今日遭劫，当是二十年前的果报，而今远觉承我法收我舍利当为后事因，因果报应，循环不爽，孽徒切记，无边孽海断杀念，万顷重楼自始觉，枯坐三门十二楼，无欲无我法自圆。”

法明说完这一句，就此消失不见，怀里揣着无相舍利子的枯骨自觉脑后邪风狂吹越想越后怕，他邹着眉问楚识道：“楚大家老朽这化身时辰已到，不得不归位，您是否跟老夫一同归去？”

楚识看了一眼跪了一地的胡人叹口气，恭谨地回礼道：“大法师且先行，小子带来这两百余个好汉，当把他们都带回去。”

枯骨点点头转身就走，只见他只跨出一步就已在千里之外的山巅之上，这一手缩地成寸的功夫已达化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