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修齐看着插在面前的长剑,这柄样式普通的剑并没有放出华丽的光芒,唯一不普通的便是他的颜色,整柄剑通体漆黑,就连剑刃反射出的光也透着股黑气,只有红色的柄绳稍稍有些显眼。孟修齐当然知道这柄剑的来历,这柄黑剑就是赫赫有名的大汉护国剑——擎天侯。
甚至孟修齐本人还亲眼见证过这柄剑的诞生,那个时候孟修齐初蒙圣恩,举孝廉得了一官职,那时,满朝文武陈列左右,太祖高坐大殿,一位男子拿着一个葫芦斜躺在一张不小的椅子上不时地喝上一口烈酒,太祖封他做护国之擎时,问他使何兵器,男子伸手在虚空中一抓,一柄刚刚统一发放到大汉边军的制式长剑,突兀的出现在男子手中,男子挽两个剑花笑着说,就是它了。太祖皇帝追问,难道就这么一柄普通的剑,就能护住我大汉王朝?
孟修齐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景,男子哈哈大笑道,难道堂堂我大汉天军,护不住我巍巍天朝?太祖皇帝又问,此剑何名?男子再挽剑花思索片刻开口道,太白剑。说话间,原本雪亮的长剑瞬间就成了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太祖皇帝将绑着玉带的红绳解下,亲自为缠上绑绳,当时太祖就高兴地封了他为大汉神威护国剑,擎天侯的名号,男子也只是拱手回礼罢了。从此世人避讳其名号称其擎天侯,而江湖人则以剑为名,称其太白剑。
孟修齐至今还是忘不了当时心中的震撼,那是怎样的一种豪迈才能面对天朝皇帝而不改本性?那是怎样的一种实力能让太祖太宗如此容忍?该是多么高的修为才能护住这巍巍天朝?
可孟修齐心里却有一丝对他的不满,孟修齐强忍着心中的愤恨对他发问:“擎天侯,我问你,为什么这些匈奴人能跑到我大汉境内?”
男子低声回答:“确实是我的错,我中了这个小辈的计。”
孟修齐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笑话,天大的笑话,这世上还有人能骗到大汉擎天侯?”
男子有点无奈挠挠头,楚识这时插嘴道:“其实也不算骗,我让人放出消息,在极北之地发现一株建木,染了鸿蒙之气而生,已有七百七十七丈高。”
孟修齐扭头盯着擎天侯的眼睛吼道:“这么个骗人的把戏就把你给糊弄了?”
楚识挥手打断道:“建木的消息是真的,有好几个牧民都看到了。”
男子一摊手,一根七寸长短的木头出现在他的手里,孟修齐和楚识一见,倒吸一口冷气,那木头看似普通,可木头上还缠绕着一缕灰蒙蒙的气,这应该就是楚识现在所说的沾染了鸿蒙之气的建木了。
孟修齐摇摇头苦笑道:“真没想到,我孟某人的身家性命在单于眼中如此之重!罢了,既然这样,老夫也无话可说,今日老夫就与岐山鬼狐一同葬在这夔龙岭吧!”
说话间,孟修齐施展神通,幻化出万柄长剑,剑尖直指楚识,楚识认命地盘腿而坐,双目紧闭。擎天侯开口了,“夫子,鬼狐今天不能死。”
孟修齐已经慢慢变为正常样子的眼仁,瞬间又化成阴阳鱼,他脑后的慧光也由两圈变成三圈,强横地气势吹得四周狂风大作,孟修齐大声发问:“为何?”
“反正就是不能死,圣上也是这么说的。”
孟修齐一听擎天侯提到皇上,略微停顿了一下,他无边的气势慢慢收敛,慧光也缓缓缩小,忽然,孟修齐心口出传来一阵异样,嘣咚,一声突兀的心跳声传到了在场的三位耳中。
孟修齐捂着心口跪在地上,擎天侯收起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就连从不离手的酒葫芦都系在了腰间,孟修齐身上的气势忽强忽弱,慧光也时隐时现,擎天侯叹口气道:“其实我今天来这儿,主要是针对你的。”
孟修齐痛苦地捂着心口抬头看着擎天侯断断续续地说:“真是...可、笑,我、我乃......堂、堂大汉帝师,难道比这敌、敌国......宰相还要危险不成?”
擎天侯点头,孟修齐苦笑几声,低声说:“也罢,老夫不劳您动手,我自行解决!”
孟修齐右手成鹰爪猛地拍向自己胸口,可手还未到,他身上射出一道凌厉的气将他的手弹开,他神情显得很慌乱,他抬手伸向擎天侯开口说:“救我!”
擎天侯还未做出回应,孟修齐忽然站了起来,两只眼睛变成灰蒙蒙的一片,慧光瞬间化出四圈,孟修齐嘴里发出低沉的怪吼,他抬手就向擎天侯拍去,那一击仿佛把整个夔龙岭都扯了一下,擎天侯云淡风轻地站在原地,一手做剑指直面迎击,孟修齐如此凌厉的一击,就被擎天侯轻描淡写的接下,孟修齐后退一步,他双手作爪如同饿虎扑食一般扑向擎天侯。
擎天侯侧身闪躲,消失在原地,而后出现在孟修齐的身后,孟修齐冲势太猛根本收不住,擎天侯一掌拍在孟修齐脑后的慧光上,可这慧光前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墙堪堪挡住了这一击,而孟修齐本人已被推出百里之外。擎天侯有些意外,他加大力度向下压,孟修齐忽然发出一声兽吼,四圈快要熄灭的慧光忽然间化作了六圈,擎天侯没有托大,他返身回到还插在地上的太白剑旁,神色有些凝重地看着已经完全狂化的孟修齐。
孟修齐此时已经飞到半空,他脑后的六圈慧光已经完全展开,在这漆黑的夜里,如同一轮巨大的血色烈日。孟修齐猛地冲向地面,轰隆一声巨响,方圆百里的一切山川树木都被融化殆尽,郁郁葱葱的夔龙岭今夜出现了两个巨大的坑。远处的战斗并没有停止,隆隆的爆炸声不断传来。
远远的坐在大树上观望的楚识看见这一幕,喃喃自语:“这家伙果然比我的危害大太多了,我还是赶紧逃命吧。”
楚识正要下树,远处的爆炸声就这么没了,楚识回头望了一眼,只见擎天侯扛着一干瘦的人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楚识恭敬地持后辈礼道:“师叔,逸才尊师叔令,这就离去。”
擎天侯抬手制止道:“不急,你还要留下一样东西。”楚识有些紧张正想发问,擎天侯剑指在他眉心前一挥,一缕闪着金光的发丝从楚识的额前飞出,绕在擎天侯的剑指上,擎天侯随手一挥,金丝消失不见,楚识只觉得自己好像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甚至连他为何在此都记不起了,楚识觉得自己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他歪着头站在树梢上努力的回想。
擎天侯开口道:“楚识,你奉命来捉孟夫子一家,以解答二十年前的一桩事,孟夫子不从,孟家上下被你和拓跋屠夫尽数杀害,而你也惊扰了夔龙,让夔龙杀得全军覆没,你被夔龙打到了脑袋,丢了所有的礼器,侥幸保住性命,而后遇到我,我念在与你师父同门的情谊下,出手救了你。”
楚识有些木纳地点头应道:“哦,原来如此,谢过师叔。”楚识歪着脑袋看着擎天侯肩上扛着的干瘪老人问:“师叔,他是谁?”
擎天侯回答:“他是被你杀死的孟修齐。”楚识正要发问,擎天侯打断他的话说:“师叔送你回去。”他反手一掌打在楚识的脸上,楚识瞬间就消失在空中。
抗在肩上的孟修齐稍稍下滑了一点,擎天侯看了一眼孟修齐说:“喂喂喂,你要掉下去了,自己挪一下行不?”
孟修齐抬抬手又放了下去,擎天侯叹口气用力将肩上扛着的孟修齐托了一下道:“好吧,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的,赶紧吧。”
孟修齐指了指最开始爆炸的方向,擎天侯皱着眉说:“那个地方应该什么都没了吧?”
孟修齐又指了一下,擎天侯无奈地说:“好吧,带你去。”
说话间,几百里的距离瞬间就到了,到大坑边缘之后,擎天侯发现孟家的马车居然还有一辆完好无损的躺在之前爆炸产生的巨坑中,擎天侯向前跨了一步,就来到了马车前,擎天侯指着马车说:“是这儿吧?”
躺在擎天侯肩上的孟修齐费力地抬头看了一眼,点头回应,擎天侯得到答案直接将扛在肩上的孟修齐扔在马车上,自己靠着车轮咕咚咕咚地喝起酒来。孟修齐努力地爬进车厢里,从车厢的夹层中掏出一卷帛,他掀开车帘有气无力地喊:“擎天侯,这是开启灵光的功法,还有一件事,我二十年前......”
孟修齐话没说完,擎天侯立刻打断他,“你打住啊,我可不想听别人的什么小秘密,我自己的秘密就够多了,秘密多了心烦。”
“但是,这功法!”孟修齐有些尴尬地看着手中的帛书,想了一会儿,点头接着说,“也罢,就让它们和我一起从这世间消失吧。”
擎天侯将孟修齐手中的帛书拿到手中看都没看,随手一甩,帛书就化为飞灰,北风一吹消失的干干净净,好似从没出现过一样。
孟修齐看着这一切,只觉心中忽然一片清明,他正要交代后事,这时,马车底下传来一阵响动,一个瘦小的男孩从车下滚了出来,擎天侯一动不动的接着喝酒,看他的神情应该是早就知道男孩的所在。男孩衣衫褴褛单薄的小身子站在黑夜之中,小孩子见到躺在马车上的孟修齐迅速地从耳朵里扯出两团絮状物,马上跪在地上喊老爷,孟修齐看着男孩开口问:“二十七,你怎么会在这儿?”
孩子跪在地上回答:“老爷,小的吊在车板子下面睡觉呢。”孟修齐没回答,孩子问道:“老爷少爷他们呢?”
孟修齐攥紧拳头没说话,擎天侯开口了,“他们全死了。”孩子忽然从地上跳起来,抓起一块大石头向外跑,孟修齐大声喊:“孟二十七,你去哪?”
孩子很认真地喊:“我去给少爷他们报仇!”孟修齐听闻此语,高声笑道:“哈哈哈,笑话!我孟家血仇何须你一奴仆来报?”孩子放下石头诧异地看着孟修齐,孟修齐此时已经跪坐在地上,他面对这北方,朗声喊:“孟家门生遍天下,血仇何愁无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