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据看着城下的义军人,看着这群只有四千三百零一人的队伍,他们对面是整整七八万名手中拿着长刀、骨朵、狼牙棒的匈奴狼骑。
这七八万匈奴人不是普通的匈奴弓骑,他们也有弓箭,但他们更喜欢手中的武器。
弓骑只能游走射击,逐渐耗损对手的实力从而达到胜利的目的,可这群手中握着武器的匈奴人,有着不同于其他匈奴人的攻击性。
他们可以利用马匹的强劲冲力,正面粉碎对手。
这种新型匈奴兵种,自从鬼狐提出至今,也不过扩充到十万人的规模,不是匈奴人不够勇猛,也不是他们不擅长使用长矛刀剑,下了马,他们敢与任何对手正面对砍。
影响他们实力发挥的最主要原因,就是他们脚下的马镫只有一个。
只有一个马镫的马,非常难以控制,汉人的军队中早已出现了双边马镫,马镫匈奴人自己就会做,他们不用双边马镫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马上民族的骄傲,这种没有来由的骄傲让他们看不起那些需要双边马镫才能在马上坐稳的汉人。
匈奴的男人自打出生以后,就生活在马背上,这种对马背无比熟悉的民族,他们不需要马镫这种破烂货。
在马鞍上挂上单边马镫都是羞人无比的事儿了,如果那个匈奴男人在他的马上装上双边马镫,他就会成为整个草原上的大笑话。
除了一个人,他们不会去笑话,也不敢笑话,那就是岐山鬼狐,岐山鬼狐是第一个在匈奴部落里推广双边马镫的人。
虽然他们都试过双边马镫的好处,但就像乌桓部的一位老者所说:东西是好的,我们不会用。
这种神奇的倔强,在今天,在文正城下,在大漠中,迎来了再一次的冲击。
茫茫大漠中,骠骑将军霍去病运气很好,他在一次小沙暴过后,与岐山鬼狐遭遇了。
岐山鬼狐很不愿意在这个时候与汉军遭遇,更加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片草场已经是北漠中极北的位置了。
再往北去,就快到达狼居胥山了,鬼狐不能理解这些汉家子是如何在茫茫大漠之中生存的。
毕竟,匈奴全族已经举族搬迁,这片草场上除了战士,根本没有其他的匈奴人。
岐山鬼狐麾下还有三万多人,对面这群汉家子弟也不过一万人,草原上是匈奴人的天下,草原上,匈奴人才是真正的狼。
可今天这支汉军,与往常的汉军完全不一样,他们不到两万人的队伍,居然对着自己三万匈奴兵,眼冒凶光。
看着这些汉家子的眼神,鬼狐心里乱的慌,第一次,在草原上,鬼狐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身份。
面对这群汉家子,鬼狐第一次有种自己是羊,他们才是真正的饿狼的感觉,这种感觉很不好,无比压抑的感觉缠绕在鬼狐的心头,挥之不去。
鬼狐还未下令,对面的汉家子倒是率先冲锋了,鬼狐看着手下这三万名匈奴勇士,自然不会惧怕。
他挥手让这三万匈奴人正面冲锋。
匈奴铁骑,从鬼狐手中训练而出,他的手下自然是拿着武器正面冲锋的匈奴人。
鬼狐是智将,当然不会头脑发热跟着士兵往前冲,在手下的骑兵们冲杀出去的空当里,鬼狐第一次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位汉家将军。
他很年轻,模样生的极为俊俏,一双洁白修长的手让人根本无法相信,这双手是用来杀人的。
鬼狐第一次在北漠见到这位少将军,他很好奇,汉朝皇帝为何会将这么一位少年郎派到北漠来。
虽然他很会杀人,战场指挥也很老辣,但是年轻就是年轻,这是无法掩盖的,就算他杀了再多人,匈奴人里也没有一个惧怕他的。
打仗是件很无聊的事情,特别是对于天天都在一旁观看的岐山鬼狐而言,你一刀我一矛,鲜血挥洒天地间,诺大个首级落到马蹄下,这种战争毫无美感可言。
鬼狐厌倦了,他打算拍马往北去,三万对一万,根本没有什么悬念。
马儿走在草原上,草原上的花开了,遍地都是一朵朵的小白花,美丽极了,春天的草原,是嫩绿色的,骑马漫步在草原上,微风徐徐飘过,暖暖的太阳挂在头上,草原的景色是如此的诱人。
鬼狐爱死了这片草原,他想催促手下赶快将这些汉军解决,待他回头时,令他无法想象的事情发生了。
三万匈奴人就快被一万多名汉家子弟给杀光了。
他惊呆了,这种根本不肯能发生的事情,居然出现在他的眼前。这件事,如果发生在任何一座城下,鬼狐不会有如此反应,可这是草原,是匈奴人的草原。
骑兵对骑兵,没有任何的符咒,阵法,也没有大修士从旁略阵,匈奴人居然败了,而且还是在马上功夫里败下阵来。
慌乱之中,鬼狐看到了汉家子弟脚下的双边马镫,如此简单的一件东西,竟让一个在马背上生活了几千年的民族,丢失了他们的尊严。
鬼狐立刻就拍马往北跑,他眼中全是泪水,一路跑一路喃喃自语道:“早就说过了,你们偏偏不听,这下好了吧?让汉人来教你们了........”
同样的话,文正城下的冒顿也在心里念了好多遍,是的,骄傲的匈奴单于败了。
七八万名匈奴铁骑对上四千三百零一人,居然败了。
七八万匈奴好汉硬是被四千三百零一个汉人追在屁股后面,跑了三十里。
冒顿现在羞愤地想自杀,他想起文正城没有关上的城门,这种无声的羞辱,让活了几百岁的冒顿觉得火辣辣的疼。
一群十多岁的娃娃兵,居然真的打碎了他的骄傲。
仓皇而逃的冒顿,跑得飞快,七八万名草原上的英雄,哭得稀里哗啦。
他们很想调头回去,哪怕死也要死的有尊严,有骨气。
可当他们回头看到身后那群黑压压的重甲战队时,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勇气瞬间消失殆尽。
那些重甲军根本就不是人,他们全都是从地下爬出来的恶魔,吃人的怪兽。极度恐惧中的匈奴人看到了那些马匹负伤跑不快的,被跟在身后的重甲军追到以后的凄惨模样。
这不是战争,是屠杀,单方向的屠杀,山崩地裂一样的屠杀,鬼魅一样的汉家人何时有了这般厉害的英雄?
自从南边的那位叫蒙恬的杀神死后,好多年里,南人都是懦弱的代表,他们是雄鹰一样的匈奴汉子圈养的猎物,是冬日里的牛羊。
何曾想这群羊换了一个头羊,长着长着居然成了一群狼!
而且还是比匈奴人更加凶恶的恶狼,冒顿单于现在只想带着这群手下回到草原上。
夔龙给自己的保证十分不稳当,一旦这头妖龙反悔,就自己现在这幅模样肯定会死在这里。
冒顿很肯定,夔龙现在很想反悔,就算他许诺给他的好处,他还没拿到,他也很想反悔。
因为这世上,还有一群人,他们能轻而易举的满足夔龙的小要求,冒顿以前从未害怕过,就算当年自己让燕然三十三重天为自己逆天改命时,他都没有害怕过。
就算当时,那位提着环首剑的人来到自己面前,质问自己是不是打算逆他而行时,冒顿也没怕过。
因为他知道,他有天命在身,就算自己真的逆他而行,那位也不会杀他。
现在冒顿忽然想起,他离去之前对自己的那一抹嘲笑,冒顿不明白他为何会发笑。
此时,他明白了,他从未把自己放在眼中,只有他的新弟子,死死的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位,才会把自己放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