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斗法

枯骨大笑着将长杖插在地上，从他的长袍里掏出一张面具戴在脸上，枯骨杂乱的头发忽然疯长，雪白的头发长到了地上才停下。

血红色的面具，在漫天的天火映衬下更显狰狞，枯骨戴着面具桀桀桀地怪笑着，他的手腕上分别戴着两串各式骨头穿成的手链，随手一摇，居然能发出一串串清脆的声音。

枯骨摆出了一个，好像远古先民在祈求苍天的姿势，良久枯骨单脚跳起，手上的骨串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响声。

整座战场上的所有人，在声音发出的瞬间，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扯了一把，西安门上下数万人，全都停住了。

原本喧闹无比的战场，忽然安静了下来，除了天上的滚滚火云发出的轰鸣声，以及木质房屋被大火烧裂发出的炸响。

红色的面具下，忽然发出一阵呜咽声，那声音如歌如泣，似远似近，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枯骨单脚站立，另一条腿怪异的弯曲着搭在腰间，他的动作好像是母亲抱着孩子，又像妻子盼着远行的丈夫归来。

所有人的心跳都渐渐的慢了下来，枯骨的动作也更加轻柔，战场上的伤兵不分敌我，有超过五成的伤兵都坚持不住已经晕倒在地。

枯骨的无声舞还在跳，所有人都想阻止他，可怪异的是，自己的心脏已经不听使唤了，就算想提起些力气也没办法。

皇帝面色苍白，他双手撑在女墙上，大口大口的呼吸，可因为心率过缓带来的无力感还是笼罩在他的身上。

皇帝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他努力地挥手道：“堂巴甘父，朕命你射杀此僚！”

“臣，堂巴甘父领命！”一披甲挽弓的胡人从皇帝的近卫队中走出，他腰间挎着一个箭壶，箭壶里只插着五只有成年男性大手指粗细的箭。

堂巴甘父走上前，他解下挂在身上那副足有五尺（相当于一米六）长的硬角反张弓，弓弦也足有三岁小孩儿的食指粗细。

堂巴甘父挽弓搭箭，正在跳舞的枯骨忽然怪叫一声，跳起老高，转眼就消失了，下一瞬枯骨已经到了百里之外了。

箭在弦上，堂巴甘父并没有收箭的意思，他控弦的手忽然一松，长弓前端忽然爆出一圈白云，那支木质粗细的羽箭直接消失了。

已经跑出好远的枯骨发出一声惨叫，天上的火云也随之散去了。

众人的心跳也慢慢的正常起来，安静的战场逐渐喧闹起来，只是，前来攻城的叛军不知为何，全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守城方也没有新的动作。

皇帝道：“堂巴，那妖孽死了么？”

堂巴甘父依然保持着射箭的动作，过了好久才回答：“臣，不知。”

堂巴甘父的话音刚落，枯骨再次回到了阵前，原先戴在他脸上的面具，如今也碎了一半，手上的骨头铃铛也不知去向，枯骨将另外一半面具直接扔到地上，他高声喊道：“哈哈哈哈，老朽还未死呐！”

堂巴甘父立刻就冲着枯骨大萨满射出一箭，枯骨怪叫着再次消失，不过下一瞬他又出现了，只是腰间的小香炉不见了踪迹。

枯骨嘴角留下一丝鲜血，他还没开口，堂巴甘父的箭已经射出，枯骨怪笑着再次消失，他的笑声还未消散，枯骨便再次出现。

这一次，消失的是他手中的萨满长杖，堂巴甘父大喝一声连发两箭！

枯骨也在堂巴甘父放箭的瞬间消失了。

这一次，大概过了十息之后，枯骨才再次出现，这次出现的枯骨较前三次来说，狼狈太多了。

不过尽管枯骨的样子十分狼狈，他至少活下来了。

枯骨佝偻着身躯，偏着头望着西安门上的堂巴甘父，笑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神射手？妄称小李广的射雕手？哈哈哈哈，不过如此！”

堂巴甘父十分不甘，但他箭壶里已经没箭了，他的双臂颤抖如筛，纵然他百步穿杨，此时也不可能射出第六箭。

皇帝轻哼一声，堂巴甘父立刻放下手中的长弓，换了一张普通的反张弓，弓箭自然也换掉了。

枯骨哈哈大笑，堂巴甘父与他之间的距离太远了，而堂巴甘父手中的弓根本不可能射中他。

就在这时，堂巴甘父忽然从极高的城头上跳了下去，当他落到一半的时候，他脚尖轻轻的在城墙上一点，如同一头人熊一般的堂巴甘父，竟然在空中顿了一下。

之后，他飘然落地，身姿轻盈的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堂巴甘父一落地，他立刻就拿出手中的弓箭。

毫不留情的连发十箭，枯骨见他射出的都是普通羽箭，他毫不在意，枯骨甚至还把挡在他身前的胡人士兵给分开。

当十只箭来到枯骨身前一丈时，他忽然跳了起来，再次消失在众人眼前。

等枯骨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时，枯骨的胸口上赫然插着一支箭。

一支普普通通的箭，将他的胸膛射了个对穿，半截箭头从他的后背透出来，漆黑如墨的血水顺着箭矢流下。

枯骨捂着伤口，痛苦地咳了几声，大汉丞相李蔡关切地问道：“大法师伤势如何？”

枯骨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一个几乎和自己一个等级的大儒，大汉丞相李蔡！此时，李蔡的声音在枯骨大萨满的耳朵里，好比那催命的丧钟。

果不其然，李蔡见枯骨虚弱的样子，他立刻就来劲儿了，李蔡再次将脑后的慧光放出，他指着枯骨高声朗诵起先贤的经典。

经书透过李蔡的泥丸宫直冲枯骨大萨满，已经身受重伤的枯骨大萨满立刻掏出他的一串念珠。

当中最为显眼的，自然就是法明和尚圆寂之后，留下的无相舍利。

枯骨大萨满手里抓着如同琉璃一样的舍利子，嘴里振振有词地念叨着，忽然枯骨将手中的舍利子往前一扔。

一道黑光从舍利子中射出，李蔡年出去的文章死死的裹住了那道黑光，而李蔡自己忽然加大了攻势。

一段经文绕过了枯骨的防御，成功地透入枯骨的大脑之中。

枯骨大萨满痛苦地抱着自己的脑袋，在地上来回打滚。

漆黑如墨的无相舍利也滚回了枯骨的怀里，赵王见枯骨也败下阵来，他急得大喊：“丞相，你饱读诗书，怎能在胡人面前使诈？坏我儒门名声！”

李丞相根本没去搭理他，他再次发起攻势，脑后的文章已经照亮了方圆三十丈的地方。

枯骨怪叫一声，他刚要离开，只见堂巴甘父再次挽弓搭箭，而这一次，堂巴甘父瞄准的目标根本不是枯骨。

枯骨一愣神，堂巴甘父立刻射出了三支箭，枯骨循着羽箭飞行的方向望去，只见羽箭目标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打扮成普通士兵的匈奴国未来的单于，现今的太子爷，呼韩邪！

枯骨毫不犹豫，一个缩地成寸立刻就来到呼韩邪的身前，他用自己的后背接下了堂巴甘父的箭。

士兵打扮的呼韩邪还没来得及说话，枯骨抱住他，大喊道：“灵丁灵丙，快把他送走！”

一道蓝色的尘埃闪过，灵丁灵丙忽然出现，他们二人架起呼韩邪瞬间消失，只留下满地的伤兵和枯骨。

就在这时，李丞相忽然浑身一颤，原本不太清晰的文章，忽然变得明亮起来，天空之中，好像有先哲在为人类开智。

李蔡脑后的慧光忽然变成一圈如同羊脂玉一般的光圈，从泥丸宫喷涌而出的文章，发出道道金光。

文章浩渺，震撼天地，长安门下的所有大小士兵，都忍不住屈膝跪拜。枯骨大萨满在他的眼中，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未开化的胡蛮子而已。

一代文宗气象，已经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