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千姝从不讲礼貌，上撅老太太拐杖，下抢小孩棒棒糖，哪怕站在自己对立面的是个盲人，自己也照打不误，伸手紧紧揪住他衬衫的衣领：“我劝你少管闲事。”

“我劝你不要下井。”

“是你把水犀香放在这的？”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来偷？”谭瞎子按住自己衣领上的手想要扭到一边，好解开自己的衣领，没想到根本掰不动叶千姝的手。

“偷？”叶千姝不屑的冷笑：“算是吧，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我知道姑娘不屑钱财，不如上去谈吧？”

“我没那么多功夫，如果要谈，就直白点谈，你要多少？”

他笑了，一手拉着叶千姝，另一只手闲出来摸了下叶千姝的眉骨、眼周、鼻梁、嘴角……忽而笑了下，眼睛弯得像是条桥：“你长得很漂亮，价钱好说。”

叶千姝愣了下，缓过神来便将他的手掰过去：“那就谢了。”

说完便甩开他的手，自己拉住绳索往下荡。

终于离水面不到一尺的地方发现了不属于这里的味道，叶千姝脚踩井壁身子横躺，随着井壁寻找，终于找到一处暗格，刚要掏出里面的木盒子，水下竟然传来异响。

叶千姝垂眼向下看，水面波动，隐隐约约看到有人影在向上游。

两阵波纹荡开，一颗惨白的头颅从中浮出，两个眼眶空空如也，嘴也被死死缝住，用来缝嘴的那条线，也已经深深嵌入浮肿的肉中。

湿哒哒的头发紧贴脑皮，随着它从水中钻出来，整片头发都黏在它所谓的后背上。

见到它的一瞬间，叶千姝觉得自己脑中一片空白，眼前银光闪过……那东西一个变成三个，在一片幽暗中佝偻着身子踞踰前行，逼近叶千姝。

叶千姝歪着头看他们，心里想着好在自己专业对口，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路持刀破云，三两下就摘下了这几个东西的头。

可当自己再张开眼睛，手中的黄铜匕首正在试图隔断身上的绳索。

黄铜较软刀刃不是特别锋利，绳索并无大碍，但叶千姝的另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一路下坠直至沉进了水里。

沉溺在水中的叶千姝张开了眼睛，终于看到了一个凹进去的地方，那才是真正藏在井中的暗格。

上面谭瞎子听到落水的声音，收脚跟着跳进井里，可潜了很深也没有摸到叶千姝，没办法只好自己先爬上去。

等他出来，叶千姝也已经浑身湿透等在井边，手上多了个白玉坛子。

叶千姝将东西夹在胳膊下面，摘掉手套露出手心的伤口：“按照你们的规矩，我猜你也不会愿意说自己住在哪，我叫人来将钱送到井下刚才的地方。”

说完叶千姝就要带着东西走了，没想到谭瞎子又叫住她：“等等。”

“怎么？”叶千姝拧着细眉回头：“反悔了？”

他摇摇头：“姑娘是怎么知道这个东西在这？”

叶千姝顿了顿，红唇微微上扬：“听说你们这里有规矩，买卖之间不问‘来’与‘去’，我又怎么会告诉你呢？”

听完他也跟着笑了，感觉到叶千姝转身，他忍不住又问：“你会用吗？”

看到眼前的人一副想要好人做到底的模样，叶千姝不禁满眼狐疑的看着他：“怎么？你想好人做到底？”

“看价钱。”

叶千姝看着谭瞎子许久，最后还是只留下一个背影转身离开。

离开黑市后，叶千姝转身回冥界调阅了所有同水犀香相关的典籍。

得知叶千姝想要利用颠阴倒阳之法进入到蟾医堂的阴面，来还书的判官走到叶千姝身边劝了一句：“冥界不随意开放阳间的阴面是有原因的，就算是你非进去不可……”

判官四下瞧瞧，确定没有谁能听到自己的声音才压低声音对叶千姝说：“这个案子的特殊性，你可以申请的吗。”

叶千姝选了一厚摞的典籍放到带着轱辘的小方桌上：“申请需要多久？”

“高层开会商讨，一两月的总归差不多了。”

“这个案子拖了两年了。”叶千姝按照阴差给的标号继续在清冷的藏书室挨个寻找：“我看资料，先前有人调查的痕迹，加上我扣押的从犯，说不准已经打草惊蛇了。一两个月？黄花菜都凉了，何况是那些被盯上的人呢。要不，一边打申请，我一边找自己的办法，双管齐下吧。”

说完叶千姝就带着那些书去打包，留下判官留在原地推了推眼镜，不知如何是好。

这些典籍普遍比办事处的人年岁大，因此在翻阅的时候所有人都十分小心。

沈熙禾看着叶千姝带回来的东西，连手都不伸一下，站在吧台前用心的给自己调制今天的特饮，情调上了头，还不由自主的哼起了小曲。

书看太多头昏脑涨的陈嘉麓一个白眼翻过去：“我说，要不你拿着酒回你那寿衣店吧？我快烦死了。”

叶千姝一手捧着书，一手拿起旁边的大包纸巾丢到陈嘉麓的后背上：“今天务必把所有水犀香相关的东西都给我找出来。”

素日里都不用睡觉的三个人，看书看得浑身疲沓。叶千姝扔掉手里的书，拿了盒烟顺着楼梯走到酒吧的天台。

正午阳光正好，叶千姝迎着太阳拆开烟盒，刚拿出根烟叼进嘴里，才发现自己忘记拿打火机。想着要下楼拿，沈熙禾的手便已经伸了过来，幽蓝色的火苗活泼的跳跃在眼前。

叶千姝没有道谢，点燃了烟，便转身吹风，心中还是对井下遇到的事情感到困惑。

沈熙禾站在一旁，一改往日欠打模样，一言不发的看着叶千姝，直到叶千姝开口询问：“你说我在井下看到的，到底是不是鬼？”

“水犀香本身是一种蛊。”沈熙禾解释到：“后来有人将其与‘阴阳判定’的术法相融合，才有了这种产物。而这种产物，刚好与性阴者相克，因此你在井下才会中了他的招。你看到的，是鬼，是人养的鬼，所以那只鬼受到的影响比你小的多。可想而知，到了蟾医堂，你会有多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