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对这已经化作绞肉场般的哀牢山蒙生退意,又领了宋赋遗愿,苏猛自然是走得干脆。
第二天一早,苏猛便在掌柜那里花了些银钱,打听到一队前往靖安城进货的商队,与之结伴而行。
商人逐利,眼下哀牢山仙府奇珍现世的消息越传越广,欲要前往哀牢山碰运气的修行中人越来越多。
苍霞镇正是各种货物公布营销之时,是而一队人赶路异常之快,这也正中苏猛下怀。
跟随商队只用了短短三日时间,便无惊无险赶回了远在数百里之外的靖安城。
回到城中,苏猛也顾不得休息,便急匆匆来到龙门镖局靖安分舵,交接了主家收据,又将宋赋之死上报。
至于死因,苏猛一口咬定是哀牢山大乱,二人在回程中遭遇妖鬼截杀,宋赋不幸身死。
哀牢山一事早已传的沸沸扬扬,又有宋赋那封模棱两可的血书在手,苏猛这说法也未引来大的质疑。
再者说,眼下正值动乱之际,似苏猛、宋赋这般镖师,出一趟镖,死伤是在所难免的。
镖局行当,一个信义二字赢天下,自家镖师因护镖而死,对镖局来说,某种程度上也是为自家扬名的好事情。
是以镖局内管事走流程般细细问了几个问题后,就将宋赋之死登记为护镖身亡。
今日后,宋赋不仅能得到镖局的风光大葬,家中妻女也能得到一笔还算丰厚的安家费。
若换成苏猛前身那种性格,决计不会将此事这般处理,定是将事情如实供述,再自以为铁骨铮铮的领了镖局责罚。
想来也是因他这种迂腐性格,宋赋才会放心把妻女托付给他。
“宋兄啊,我也算尽力了。”
领了自己那份酬劳,苏猛诚心谢过管事后,便借口心情沉痛,匆匆出了镖局。
站在足可数马并行的繁华大街上,感慨万千。
短短几日间经历了这么多光怪陆离的事情,任谁也要生出种恍若隔世之感。
收起有些不知何去何从的迷茫心态,苏猛又感受了一下脑中书册,这才振作起精神来。
左右是孑然一身,既然重生一场,便当在这天地间闯出些不一样的精彩来。
数日奔命,途中吃的都是干巴巴硬邦邦,要泡水吃的粗面干粮。
陡然见了这满城琳琅满目的小吃美食,苏猛不争气的咽了口口水,当即决定先满足口腹之欲,填饱肚子之后再去看看宋家母女。
再来,他也还没想好要怎么去面对那双可怜的孤儿寡母。
随意找了家看着生意还不错的街边小店,苏猛点了几道靖安比较有名的小菜,便一边安静坐在桌边等候,一边暗自观察起周边的人来。
虽然吸收了前身记忆,但毕竟不是自己亲耳所闻亲眼所见,要对这个世界有个清晰的认知,还是要抱着重头开始的心态。
不过匆匆几眼,领座的两个人便引起了苏猛的注意。
为首一人身穿青绿打底、暗纹团花锦缎大褂,长得甚是肥腻,偏又贼眉鼠眼,附庸风雅捏了柄折扇,羊脂白玉所做的扇坠一看就价值不菲。
任谁一见这货,都要生出一种二世祖、败家子便该是这般模样的感觉。
另外一人做随从打扮,一脸谄媚,正攀在胖子旁边一脸猥琐低声说着什么。
苏猛离二人很是相近,又有九品武者的底子在身,所以稍稍一注意,也不难听到二人在说什么?
“公子放心,这次绝不会出什么差错。那万声娇可是小的差人自蜀中求来,纵是入了品的武者沾上一星半点,也要情难自持,烈女变当妇,嘿嘿嘿……”
“这次若是再办砸了,少爷我还去千红楼,不过这次除了败火,还要把你送给王妈妈当龟奴!”
“少爷您就放心吧!这次要是再办砸了,不用您发话,小的自己卖身去千红楼当个兔儿爷!”
“嘿嘿!就你那破烂样,也能有人要?”
……
苏猛不露声色听着领桌二人的猥琐对话,心中自是有些愤怒,却也没有什么报官或者行侠仗义的想法。
报官?如果官家能管,就不会有今天这出对话了。
至于行侠仗义?他区区一个九品的末流武者能做什么?高门大院里哪家没养了几个入品武者乃至修士做打手?
逞一时之快,除了求死,毫无作用。
在这纷乱糜烂的世道里,能保住自己和身边人,已是万幸了。
被这二人破坏了心情,苏猛有些食不知味,面对色香味俱全的几道小菜,也只是胡乱尝了几口,便心情复杂的往宋家而去。
弯弯绕绕走过两条小巷,便来到宋家门前,宅院不大,小小的一进青瓦白墙院子,简简单单。
不过此时不知为何,却围了不少人。
院外稀稀疏疏围了几个邻里住户,也不知是看热闹还是在打抱不平,正对着院中指指点点。
院内十来个衣着懒散的泼皮无赖趾高气昂,正互相说着什么,不时发出阵阵猥琐笑声。
领头一个,头发胡乱用麻布挽起,脸上挂了两条不知如何得来的刀疤,正人模狗样叉着腰,站在院子中,对着紧闭的房门叫嚣。
“宋娘子!我也不怕告诉你,宋镖师欠的可是我们昌盛赌坊的银子,我家老板那可是在知州大人面前也能说得上话的!”
“不要仗着自家男人是龙门镖局的镖师,以为关起门来就可当做无事发生,今天你要么足银足两为你家男人还债,要么我们兄弟就收了你这院子抵债!”
……
苏猛在院外停下脚步,眉头紧皱,在他记忆中,宋赋为了养家,偶尔打二两好酒都舍不得,更是从无赌博的陋习。
心下有了猜想,这才快步拨开人群,挤进院子。
途中两个泼皮猛然被人推开,刚想破口大骂,便被两个大耳刮子扇倒在地。
一众地痞见状还以为是宋赋突然归家,皆是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见是个生面孔,才重又恢复嚣张气焰。
苏猛刚才经历了酒馆一事,本就十分不畅快,到了兄弟家中,又有这些龌龊事。
正是怒从心头起,压根没心情跟他们啰嗦。
话也不说,直接动手。
一群泼皮虽通几手拳脚,哪里够苏猛这个入品武夫打的?
十几个人几乎是在片刻间就全都伤筋动骨,不将养小半个月,是休想再出来作恶了。
为首那泼皮躺倒在地,无字要嘴硬叫嚣。
却还未开口,便被一柄沾染着淡淡血腥气的短刀堵住嘴巴。
“我是龙门镖局苏猛,要找场子,去镖局寻我,滚!”
泼皮惯是个市井中斗气耍狠过来的,哪里还感受不到短刀和主人身上传来的淡淡杀气。
当下识趣闭嘴,带着众人灰溜溜逃离宋家。
几个围观的街坊被泼皮骂骂咧咧冲散,也不敢再围拢,当即各自回家去了。
待到众人散去,苏猛才看到紧闭的房门微微打开一线,一只水汪汪的眼睛透过房门,看清来人确是苏猛,这才露出欣喜兴奋之色。
苏猛与母女二人原是一次宋赋请他到家中吃饭时见过的,只是那时母女二人为了避嫌,乃是躲在厨房吃的饭。
是而苏猛此时对母女两长相也不大记得清楚。
待得房门被一双白嫩素手打开,这才看清二人长相,饶是他此刻心情颇为复杂,一颗心却也不争气的猛跳了两下。
但见母女二人皆是衣着朴素,母亲一张鹅蛋脸上满是惊喜,却压不住那刻在骨子里的婉约妩媚,胸前有意放松的衣襟遮不住其下的波涛汹涌。
女儿粉嫩略带几分婴儿肥的可爱脸蛋上,目如满月,琼鼻高挺,惊魂未定的张着小嘴,拉出一个俏皮的弧度。
“宋兄啊宋兄,你好福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