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炮一边说一边观察我的脸色。
我垂在大腿两侧的手猛的攥紧,祖坟被刨,这在拉马沟甚至八十年代的中国来说,那都是让人难以启齿的。
“斗儿哥,斗儿哥,你没事吧?”
大炮担忧的看着我,似乎怕我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也是,谁面对这样的事也难以淡定,特别是我们这些在道儿上混的,虽然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可却个个儿都把自己的祖宗看的比天都重。
每次若是伤了人命,回来都要给那人立个长生牌位,不管是仇人还是什么,为的都是不要因为自己而连累了地下的先祖。
如今我刘氏的祖坟被撅,这件事究竟是老天给我刘八斗的警告,还是有人想要报复我刘八斗,才使出这样断子绝孙的手段。
“喊上驹子,还有李想、张树哥儿几个!”
我转过身,面沉如水,若是被我揪出来做下这件事的人,我刘八斗一定让他生不如死。
不出半个小时,大炮就开着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载着驹子和张树到了我住所的大门口,二十分钟后,李想也开着一辆北京130与我们汇合。
130轻卡的敞开车厢被张树改造过,用钢筋焊了个大架子,又罩上了一层军绿色的苫布,远远看去,跟军用解放车很像。
我粗略的一看,这才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两辆车里就坐了十六七个兄弟,连刚才在夜总会才见了血腥的华子也跟来了。
我没说话,招呼了一声,两辆车,便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这些兄弟我刘八斗都记在心里了,只要我刘八斗在一日,就定要保着他们衣食无忧。
拉马沟离彭城并不是很远,所以,天刚蒙蒙亮,我们就已经进了村儿。
刘家的祖坟在整个拉马沟的中心位置,其实确切的说是与大青山遥遥相对。
我心里被火气拱着,连家都没回,直接就带着这帮兄弟们爬上了村儿西头的倭瓜岭。
还没等上到岭口儿,就听见了一阵阵压抑着的哭声。
我的嗓子一紧,快走几步,果然看见我爹蹲在刘家祖坟外的田埂上,抽抽搭搭的用手抹着眼泪儿。
我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我爹哭。
就是我娘没的那阵儿,他也就是唉声叹气不爱吱声而已,所以见到他这样,我的火气更是止不住。
操他姥姥的!
我心里咒骂了一声,上前几步,这才明白大炮为什么说话吞吞吐吐,我爹为什么蹲在田埂上抹眼泪儿。
这他娘的哪是撅坟,简直是要我刘家的坟地翻个底朝天。
最邻近的是我娘的坟,也是唯一一个没被动过的,我顾不上细想,三步并作两步的就到了我爹的身后。
大炮和驹子跟在我后面,其他的兄弟们见状都很识趣的站在岭下等着。
“爹!”
我爹听见声音,慢慢的转过身,一看是我,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这些年我在外面混的不错,连带着家里的日子也红火起来,我爹身上穿着的就是我从城里给买的呢子大衣,狐狸毛的衣领,里面还特意找裁缝加了一层狗皮内胆。
但此刻,天还不算大冷,我爹的脸却像是被北风臊着了一样,红的吓人。
“八斗呀,咱家的祖坟被人刨了,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八斗啊!”
爹一把抱住我,鼻涕眼泪糊了我一身。
我感受到爹干瘦的身子不住的颤抖,心里更加难受,我眼神一瞟,大炮就心领神会的走了过来。
“大爹啊,您老别哭坏了身子,现在斗儿哥回来了,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更何况还有我和驹子呢,大爹,别哭了啊!”
大炮身子壮,站在我爹跟前儿就跟小山似的。
他和驹子都管我爹叫大爹,说是显着亲热。
“是啊,大爹,我们这不都回来了嘛,让我们抓住是哪个小王八羔子干的这事儿,一定扒了他的皮给咱们刘家的祖宗出气!”
驹子也凑了上来,大炮和驹子一左一右的安慰,我爹的情绪还真的一点点好了起来,不过虽然不哭了,脸色也是不大好看。
“八斗啊,爹知道你本事大,这事儿你无论如何也要查出来,要不爹死了都没脸见咱们刘家的祖先啊!”
我沉着脸点点头,这事儿就是爹不说,我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安抚了爹,我把张树喊过来。
张树替我管着夜总会,明面上就是个打工的,他自己说叫什么‘CEO’,但是暗地里,这张树却有别人不知道的本事。
“你怎么看?”
我指着面前已经被挖的面目全非的坟地。
张树没吱声,径直走到坟地中间,蹲下身,用手捻起一撮土,放在手指尖上轻揉慢捻,一会儿又伸出舌头,将指尖上的土卷进嘴里。
我看的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但是知道张树这样做一定是有目的的。
在坟地里来回走了几圈,张树站在了我面前,文静的脸上有几分罕见的凝重。
我心一凛,张树的心理素质很好,夜总会里经常会有砸场子的,就是砍死人的情况也有,但这个张树从来都是面不改色,从容应对的。
“你家祖坟是被人埋了鬼手雷炸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