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纯黑的木盒中紧紧躺着一只木簪,线条流畅,没什么过多的装饰,干净利落。
这只木簪本身并没有什么特殊,只是这只木簪却是之前她与顾析逛街时,看中的那一只。
因她当时候竭力要演好一个刁蛮任性矫情的贵女,虽然很是喜欢,却只是多看了几眼,并没有买下。如今,却是被叶梦得送了过来。他在她身边,安置了谁?
虽然叶梦得在她身边安置了眼线,她也并不想因此多与他置气。
但凡手中握着权利的人,都有自己的情报网,她也不例外。
“告诉他,我很喜欢。”林念擒了一丝笑意,浅浅说。
他是她幼时顶顶佩服的一个人。弱冠之龄便坐上国师的位子,手握了柔兰一半的朝政,这般厉害却是个闲散不贪恋权势的人。
林念别了灰衣少年之后,便自己一个人悠悠往太守府走去。
一路上行人虽然脚步匆匆,脸上却没有多少慌张。林念心下一叹,果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她漫步回去的时候,便看到林衣抱着剑站在府门口,左右徘徊。
“主子你可回来了。沈大人已经在前堂等了你许久!”林衣一见到林念,便赶忙走上前,将林念迎进府内,嘴上不停说着。
林念点了点头,随着林衣赶去了前堂。
太守府内的侍卫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换了一拨儿,林念随便一瞥,便是个陌生的面孔。她从洛阳带来的林家卫,被顾析安置在侧院,只留下林衣一人还跟着她。这样子的安置,是个什么意思?
林念提起裙摆,前脚刚一进去,沈巷便从位子上站起来,拱着手说:“大人,这次的水患各地损失已经统计好,灾后病情也控制住了。堤坝已经开始修葺,村庄的新地址我也在与各村庄的村长协商。只是这难民的安置,还是个大问题。我今日来,便是来求助大人的。”
他脸上的焦急,林念看得分明。沈巷是个好官,至少他保得了一方太平。
林念听完之后,挑眉淡淡问:“沈大人可知道,程家?”
她突然想到,茶楼中放肆的程家公子……
“知道。”
沈巷不知道为何林念会突然提到程家,因此没有多说什么。
得了回答之后,林念淡笑着,缓缓说:“程家可是最看重名声的了。这些日子,你去程家多走动走动,多说些难民的苦,适时地撒点好处。到最后摊牌的时候,你就提点两句,大致就说,这次你是替我出面求助的,等过了这个难关,我自会去求陛下恩赏些诰命给他们的子弟后辈。就算没有这些封赏,我林家的情债,也不是谁能随便拿到的!”
沈巷震惊地看了林念一眼,便应承下去。
林念刚刚淡笑的样子,颇有一番指点江山的气势。一个十七岁的少女,也是一个世家的家主。她的气度终归是强大的。沈巷出身寒门,自然知道一个世家家主的情债,是谁都想得到的。这份情债能得到多少,谁都难以猜度!林念能做到这个地步,可见此次对程家势在必得的心。他虽然是个小官,却不是个无能的。
沈巷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辞别了林念,心里便想了许多法子和话,准备着去程家走动走动。
林衣在外面守着,见沈巷满脸算计地出来,两人相对行了个礼,他便连忙进去站在林念身边。
“主子,你怎么突然想到了程家?”林衣好奇地问。
林念此时脸上带着一丝诡异得逞的笑容,他觉得后脊骨一凉,总觉得程家此时很是蹊跷……
渠北郡的世家若是知道相助沈巷协力水患后,会有诰命封赏,还不得一哄而上,恨不得掏出一颗真心来让林念选了自家?而且程家只是个文臣清流之家,且最近几年早就落魄,在渠北郡还算是有些地位,但是在耀国已经是普通的世家了。
林念怎么会越过其他更好的世家,挑选中程家?
“大概,他突然入了我的眼。”林念用玉扇掩着嘴角,低眉浅浅一笑,神秘莫测。
“……”
这一笑,林衣觉得自己后脊骨凉了更多,他琢磨着,自家主子可是想整人了?
“你先退下吧。”林念收起笑意,对林衣吩咐了一句。
外面日头已经凉了下来,微风吹着层层的竹帘,也吹拂起她低垂的裙边。林念遣退了林衣之后,便自顾自的找了个地方,坐下赏着难得的美景。
“叶,梦,得。”林念坐下之后,掏出木盒。她抚着手中的木簪,眼底笑意盈盈。
她难得能念着这么一个许久未见的故人名字,倒是极其新鲜。
“叶梦得是柔兰的国师,传言其白衣君子之姿,可是迷倒了万千少女。大人这般念着他的名字,可是有一段故事?”凤溪穿着一袭素净的衣衫,画了淡淡的妆容,提着一盒点心,倚在回廊边的假石上,调侃着。
她难得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却也被这般轻易地找到了。
林念哼了两声,不说什么,只是将手中的木簪仔细放进盒子中收起来。
凤溪自觉无趣,低笑一声,走过漫漫回廊,在林念面前跪坐下来,顺便揭开点心盒子。
里面只有一盒子桂花糕。
林念此时虽眼神带着笑意,心中却不似脸上这般和煦。她拍打着手中的玉扇,笑得很是温婉可人。只是她这般有节奏的拍打扇子,又格外带着一股子威压。
“好好好,你不说就不说,生怕我知道似的。”凤溪笑着说,将桂花糕放在林念面前。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林念突然觉得此话说得很是不错。若是凤溪亲自送上的酒,哪怕有毒,也会有人甘之若饴饮下!
林念浅笑一声,合了扇子,伸手轻挑地捏了捏凤溪的脸,说:“我与叶梦得有过三局棋局之情。算起来,也是很巧妙的缘分。对于他那种人,我的确是值得记住的一个变数。你不要想多了。”
闻言,凤溪坏笑地打掉林念的手,说:“知道了,知道了。你最是厉害的!就连举世无双的叶梦得,与你都有一段故事。”
“……实在不像是夸我的话。”
凤溪终于忍不住笑着拈起一块糕点吃,眉眼间都是喜悦。
“对了,临娘说,她想见你一面。”
清风夕阳,红墙回廊。婉转小雅的地方,两人吃着糕点,乱调侃着,很是欢快。此时凤溪突然认真说了这话,林念不由一怔,将手中的糕点啪的一声,放回盒子中。
“见我?”林念抬眼,好笑地说,心里却开始打着算盘。
临娘可是个极厉害的人,索性她只爱钱财,是个可控因素。
见林念这般神情,凤溪踌躇了两下,终于鼓起勇气,对林念认真说:“我今日,其实有事情求你。”
“什么事情?”林念也认真起来,看着凤溪纠结的脸庞,心底漫起一丝不安。
虽然凤溪从一开始就在算计她,但她对凤溪也实在说不上坦白,且凤溪是个值得她敬重佩服的人,她自然不愿凤溪深陷困局。
凤溪深吸了几口气,担忧地说:“大人,渠北郡看起来繁华似锦,实则暗流密布。而清雅阁来往之人,江湖侠客有,朝堂重臣有,异邦蛊师有。这些人身份复杂,危险重重。我在这里长大,练得一手识人的本事。我不愿再呆在清雅阁,等待着未知的一切。凤溪求大人,带我走。”
多动人的一番话,林念都差点相信了。
林念斜眼看着手边的流云,散去又聚齐,看似没有规律,却守着恒昌的法则。她相信凤溪有着自己的打算,这打算也许与她的希望背道而驰,但是凤溪与她终归还是有着些情谊的。她不会拒绝凤溪,只是此后山长水阔,人生无常,都需要凤溪自己承担了!
想到这里,林念回头看着她,淡笑着说:“自然可以。我见到临娘之后,自会为你赎身。”
“多谢。”
凤溪浅浅一笑,胜过了身后漫天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