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阁老息怒呀。林大人只是忧心百姓而已，并无不敬之意。”

就在双方对峙剑拔弩张的时候，一名带着面具的男子款款出现在众人面前。青铜面具覆面，身穿一身淡黄色的广袖衣衫，看起来十分清雅，只是这声音过于粗狂了……

众人正压着一口气，被男子这么一捣乱，竟是突然松了口气！

林念一手握着剑，侧脸看过去，不自觉目光微闪。这声音，竟是变得与他原本的声音，半分不像！若不是她与顾析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对他的身形极为熟悉，她也无法一眼认出……

“阁下是？”程老今日被人忤逆多了，说话不自觉便带着炮火味，且顾析这时候说的话明显表明，来者不善。他转身看着准备走上前的青年，开口问。

若是寻常的青年被程老这么一问，必然要犹豫几分。只是，顾析五岁坐上龙椅，锄奸臣，平叛乱，大风大浪实在见识多了。

只见，顾析听后，只是微微一笑，施施然将袖中的卷轴取出，开口高声道：“奉圣上旨意，赐监察使林念龙泉剑！”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抖了抖。就连刚刚一脸凶煞的程老，也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看着林念。

龙泉剑，可是天子的佩剑，向来是不离身的！

“林大人，前几天陛下知晓你在渠北遇刺，十分担心。特意下了这道旨意。龙泉剑已经放到大人的居所，且有专人看护。大人还不赶快接旨？”顾析单手举着圣旨，淡笑着对林念说。

这是怎么回事？

从姜萋萋主动联系世家开始，一切就都在脱离她的掌控……

林念眼神闪烁几下，猛地收了剑，插入身后侍卫的剑鞘中，发出嗡的一声！程父肩上的寒剑猛地被收回，他惊恐地跌坐在地上，眼神呆滞，丝毫没有刚刚要难民为儿子陪葬的凶煞。

林念斜斜看了他一眼，便敛袖越过众人，走到顾析面前跪下接旨。

“臣林念，谢陛下厚爱。”林念清冷的声音穿透整个人群，寂静的人群中只余下注视的目光紧紧粘在她身上。

沈巷站在一边，眼神微暗。

一把龙泉剑，足以证明林念在天子心中的地位。他此生努力的目标，便是成为这样一个举足轻重的人……

只见林念接过圣旨后，玉手轻握卷轴，站起来环顾一周，淡笑着说：“陛下的龙泉剑，可是极其厉害的宝剑。我定然会好好护着，不让奸佞之臣的血污了它。信使可以如此回禀陛下。”

顾析藏在青铜面具下的脸微微一笑，说：“这个自然。”

两人相视一笑，颇有一种指点风云的气势。

众人不禁都看向这两人，将程老忽视在一边。

程老何时受过这样的待遇，他慈爱地看着林念，笑着说：“陛下格外看重林家主。我也相信，林家主必然能够秉公办理！”

林念看着他的笑容，轻飘飘回了句：“这个自然。”

说完，顾析便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她倒是学得快……

只是刚刚程老笑容背后的寒意，他感受得真真的，也得亏林念早就在世家的交际中习惯了这种暗藏刀子的笑容……

程老被林念这么一怼，面上挂不住，转头对程父狠狠说：“还不快回家去，且够丢人！”

……

等到程家的人走了，沈巷便很快将府衙门口清理出来。围观的百姓见着没什么可看的了，也便三五成群散去了。

林念抱着卷轴看了一眼高阔的蓝天，叹了口气。

她都知道未来这些日子，茶楼说书先生要说什么了……

想必一定是程家公子的凶案。今日这府衙的故事，怕是要好好说上一段时间了……

“沈巷，你且找些仵作来，好好验尸。我与信使还有些话要说。”林念对站在厅内安置手下的沈巷说。

沈巷将手中的事务交给身边的小厮之后，便回道：“大人先去忙。”

林念点了点头，便拽着身后左右顾盼的顾析一路走到府衙的后堂。她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之后，才对顾析说：“你怎么，能下这么一道旨意？”

顾析低头看着眼前的女子，因为一路疾走，鬓发翘起，眼神中带着疑问。

这幅样子，竟是将那夜晚上的事情，轻松翻页了么……

“我这是为了保护你。”顾析淡淡说着，伸出手将林念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眼神温柔看着她。

林念仿佛对这个回答早有预知，急声说：“你可知道今日多危险？程家虽然是书香世家，但是历任家主都是一肚子墨水加坏水！你现在隐瞒了身份，怎么斗得过他？他今天能用难民的性命来威胁我，明天便能用你的性命来威胁我！”

林念眼中的急切落在顾析的心中，仿佛石子入湖，激起千层浪……

他半搂过林念，抵着她的发髻，淡笑着说：“再厉害，他也是臣子。”

这话说得很实在，却很空洞。

看着林念依旧生气的脸，顾析淡淡一笑，松开她，认输般说：“好了好了。我知道程家想要刺杀一个皇帝的信使是个极其简单的事情。只是，阿念你难得一点都不好奇，那程家公子为什么会死，而程家这些人为什么要来找你麻烦吗？”

“为什么？”林念当下反问一句。

她刚刚便发觉了，程家在针对她！这渠北郡的命案自然是该找渠北郡的官员接手才是，可现在却都逼着她，要个公道！且现在被疑心的，是难民和她！

顾析手拂过林念的脸，看着她的眼眸，神秘地说：“阿念你这是被程阁老算计了。用一个不成器的孙子，换来你的污名，这很值得。”

猛地，她瞪大了眼睛，想到了什么。

“自从父亲入了洛阳，林家壮大得过于厉害了……”

林念握紧手中的圣旨，略有些痛心说着。

林贤入朝之前，程老在朝中便是如他一般的地位，带着快要落寞的程家也有几分起色。只是，林贤才气卓越，初入朝堂便登上了太傅的位子。此事原本就很打击程家，加上程老退朝还乡，程家迅速地落寞，不再是耀国的大世家。这程家的恨意，只怕那时便埋下了……

“树大招风，便是如此。这圣旨便是我能给你，明面上最大的保护了。凡事小心。”顾析看着林念冰凉的眼神，担忧说。

林念展开卷轴，抬头对他微微一笑，说：“我自然，应付得来！”

程家要用一条命，换她的名声和难民的性命。这买卖，她可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