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析这下,便成了天子的信使留在林念身边。
众人皆知,林念身边有一个带着青铜面具的天子信使,身形风流俊逸,声音却极其难听。
原本林念想了许多理由来向众人解释,为什么之前的郎君不见了。一个大活人凭空不见,真是得好好解释。她想着,就说他身体不适,回家养病去了。
后来,她将想了许久的这些话说给顾析听。顾析听后愣了愣,以一种惊讶的眼光看着林念,好笑地说:“这郎君可能是找别人风流去了。”看到林念一脸震惊加嫌弃的表情后,复又添了句:“洛阳城中的贵妇,换郎君比换衣裳还勤快,你可知道?”
……
林念无言以对,甚至有些脸红,也有些气恼。顾析为什么能这么淡定,把自己说成她的……
她这么一怒,带着点娇羞,竟是将满院的花色都压了下去。
“不用担心。我会陪在你身边的。”顾析明白林念的纠结,只能拍了拍林念的肩膀,温暖一笑。
感受到肩膀的力量,林念抬头一看,四目相对。
她想起许久之前,彼时她刚刚坐上太傅的位子,诸事还在筹谋起步的时候,顾析却突然深夜来到林府找她谈陆天的事情。那夜烛火温暖,她第一次觉得顾析是个美人,且是个眼神温柔的美人。一眼看去,竟是要沉醉……
微风吹过,两人入画成诗。
少女的戒备层层垒砌,又层层落下。
沈巷的办事速度和能力十分可靠。许是这件事的影响比较大,一向懒惯的捕快衙役都开始忙了起来。
每天早上,都有捕快穿梭在渠北的大街小巷调查。人心惶惶。百姓怕程家,也怕林念。他们只期盼着,沈巷能为他们做一些好事……
三天之后,关于程家公子的资料齐齐摆到了林念的桌案上。
林念端坐在桌案前,喝了口茶,顺便拿手丈量了一下这资料的厚度。
想不到程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丰富的资料……
此时顾析带着面具走了进来。
虽然此刻他的身份是天子信使,官阶不高,但胜在这是天子身边的职位。沈巷只能先拱手行了礼,算是打了招呼。
顾析受了这个礼,径直走在林念身边坐下了。
林念侧脸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你先说说这几天调查的结果。”林念不理会顾析,翻开面前高高的资料,说。
虽然他对顾析坐在林念身边颇有异议,但当事人都没说什么,他也不好插嘴。得了指令,沈巷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这程家公子名唤程摊,是程家长子程云唯一的儿子。因是长孙,受尽了宠爱。只是读书不用功,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
“等等,你说,那死者,居然,是长孙?”林念皱着眉打断沈巷的话。她原以为那程家公子只是程家一个普通的子弟罢了……
若是长孙,这事情可就不简单了!
抬头看到沈巷疑惑的眼神,林念叹了口气,站起来走了几步,回头说:“自古这种书香世家最是看重传承。程家算起来是这些书香世家中最最古板的,理应更看重传承礼制。而这礼制中,长孙便是顶顶重要的。可是当日守在程摊身边的侍女侍卫,并不合礼制。若是长孙亡故,那是要族中所有高品阶的侍女侍卫去侍奉送行的……”
越说,心越惊。
除了这些,世家各大支的首领和夫人也要侍奉。其中繁复,实在难以言说。
林贤逼着她背下这些礼制的时候,她就说过,这么隆重的礼,是大爱大悲。可在程摊这里,竟是什么都没有……
“的确,那日除了程云夫妻两,只有十来个侍女侍卫,且都是低品阶的。”林念这么一说,沈巷突然想起来,也疑惑地说。
顾析坐在林念身边,安静翻看着程摊的资料,看起来对他们所说的事情,毫不在乎。
“因着这个不错的出身,他一向是无法无天的。平日里一贯看不起寒门子弟,甚至还派自己的小厮去打同窗的寒门少年。你且看看,这么厚一打,都是讲他怎么祸害百姓的。”顾析翻开着,指着其中一段对林念说。
他修长的手指直直指向纸上的一段话。
林念听了以后,眼睛扫了过去,看完之后,只觉得自己脑袋一疼。
这程摊的人生阅历真是丰富,仇人这么多……
三人陷入沉默。
这样子的凶案,必然是仇杀。因此推演程摊仇人的时间和身份,对破案有极大的用处。只是现在的情况,有些令人无言以对。
这么多人,桩桩件件都可以牵扯许多。此刻民心最是敏感,更是忌讳大肆怀疑……
“对了!听说事发前一天,程摊与他的朋友去了茶楼喝茶。后来被一名使扇子的蒙面女子打了。若是能找到这个女子,说不定会有突破。”沈巷突然想到了什么,一锤手心,欣喜地说。
他这么一说,林念有些小尴尬。
沈巷此刻并不知道,那日使扇子打了程摊的女子是她……
顾析当日坐在茶楼上楼边,一切看得明白,斜眼一看,果然林念嘴角有些抽抽。他淡笑着,施施然收了手中的资料册子,对林念说:“据我所知,那程摊说过不少你的坏话。坊间已经有传言,是林念林大人不堪程摊羞辱,所以雇了人将他杀了。”
林念只白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但沈巷却严肃地说:“这等传言,着实可恶。信使切勿相信。林大人高风亮节,怎么会做这种暗处鬼谋的事?”
“哦?“顾析挑眉好笑地问,眼神却注视着林念。
林念转身看他,眉眼一弯,颇为无奈地说:“就算流言可恶,对这事,我也不能说什么做什么。这样显得欲盖弥彰。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与其堵住这些流言,倒不如将背后的那个人找出来!”
说完之后,眼神一片凌厉。
沈巷被这突然的冷冽吓了一下,连忙将袖中的验尸单子放在林念面前。
于杀人一事,她自然是熟悉。她想着若是她来杀,必然留不下一丝痕迹。对于验尸这行当,她一向是本着无所谓的心思。
她淡然拿起单子,随意抖落开这轻飘飘的一张纸,视线一扫,忍不住一愣。
“这居然是……蛊?”
她感觉自己头皮一麻,直感觉这次渠北之行,过于古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