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顾析停下手中的动作,平稳的声音带着一丝波澜。
沈巷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说:“大人,这验尸单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我要马上去府衙。你且将验尸的仵作召集到府衙内!快!”林念一把拍在桌子上,半起着身子急声说。这副慌张的样子竟是没有半分气度了……
沈巷何曾见过林念这样,忍不住吓了一跳,来不及说什么便赶忙出去召集仵作了。
一瞬间,她听不到,看不到,触摸不到,她觉得自己像条小鱼,拼了命游,也没有逃过命运。
林念猛地跌坐在位子上,顾析连忙伸出手臂,将她接到自己的怀中。
“真的,是祸。一切都是灾祸!”林念挣开双眼,转身握着顾析的手,急声说。
顾析一愣,她竟是哭了。
少女坚毅的脸上此刻滑落了几滴泪珠,盛着她满满的不知名的悲哀。
其实林念与他是一类人。早早便扛起了太多的荣耀,逼着一步步走向云巅,虽然最后握住了权势,却失去了相信和软弱的机会……
“不管是祸还是福,都不要怕。你要相信,我可守住我,也可以守住你,守住这个江山!”顾析回握着,注视着她的双眼,坚定说。
他不明白,发生了何事,亦或是此事对林念有什么意义,但总归,不会是好事。
她刚刚说,蛊。
这是极其隐秘的术法之一。耀国已经无人使用,只在耀国旁边的平庆还有传承了蛊的族人。这些人也早已退隐江湖,不再过问世事。
林念深呼吸了几下,微微一笑,便站起来向外疾走而去。
她裙袂带起的衣风,吹起桌案上被握皱的那张验尸单子。
顾析拈起一看,目光深沉,言语沉沉,说:“尸身一日巨变,容貌全改。二日不识。三日难测。无一处刀伤。”
“这些,便可以看出是蛊吗?”
顾析暗自想着,目光追随着林念离去的方向,久久站立……
林念骑着快马赶到府衙的时候,沈巷刚刚命人将程摊的尸体从冰窖内运到停尸房。众人掩着口鼻,房内放着松香和姜片。来往的侍卫都皱着眉头很是嫌弃。
这些人都是见过不少死尸的,这次也败下阵来。
只能说这尸体很是奇怪,不止怪,还臭……
“这是程摊?”
林念掩着口鼻,走上前去看了一眼尸体,有些惊讶。虽然验尸单子上写了尸体变了许多,但是变了许多和变成另外一个人,还是有很大的距离的。程摊的尸体,全身上下已经找不出一处与之前相似的地方了。
整具尸体都呈现极其灰白的颜色,且五官已经扭曲,头发枯黄,爪甲变色,连肩宽都变了许多。看起来更像是另一个人。
林念站在那里,闻着尸臭与松香的混合味道,忍不住犯了恶心。
“这的确是程摊,只是他的尸体变化得极快。第一天脸便扭曲了。第二天整个身体便开始变大,我只能赶忙派人将他运到了冰窖。这样做虽然延缓了变化的速度,但是他还是变成了这个样子。”一声极其平淡的男声从林念身后传来,她回头一看,却是一个贵公子样打扮的人。
光鲜亮丽得像只雄孔雀。
“你知道得很清楚,那你可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林念看了他一眼,便将目光重新放在程摊的尸体上。
沈巷这时候正在停尸房外面调派人手,却让这贵公子进来了,想必此人是有些用处的。她不禁起了试探的意思。
贵公子闻言,鼻子一出气,冷冷说:“许是中了什么改换颜面的蛊毒。”
“!!!”
听了这个回答,林念忍不住皱眉看着他,十分惊讶。
正当林念想要追问些什么的时候,沈巷从停尸房外大步走进来,行了一礼,指着这贵公子,对林念说:“大人,此人是这里的仵作,江城。程摊的尸体便是他验的。”
原来是个仵作。
“你不像个仵作。”林念打量着江城,淡笑着给出一句话。仵作大多低调,怎么会像他一般,打扮得像只雄孔雀?
江城行了一礼,也冷冷回道:“大人也不像大人。”
“江城!”沈巷见江城这样说话,立马对他凶了一句。
林念有些傻眼,而江城却十分习以为常地拍了拍胸口,怨念说:“我知道了。你能不能小声点说话,我都要被吓死了。”这副模样,实在不像是快被吓死了。但江城有没有被吓死,她不知道。而沈巷要被气晕过去,倒是真的。
“……”
林念自觉再说无益,便用衣袖盖住口鼻,忍着越发浓郁的尸臭,走到尸体旁边说:“你说,这是蛊。那你可知道,这蛊是什么蛊,又是何人所制?”
一连两个问题,却是把沈巷听懵了。
但只要江城不懵便好。
这时候,江城冷酷的脸上才有了一丝表情,他看了看程摊的尸体,懊恼地说:“这几日我回去苦寻古书,也没有找到这究竟是个什么蛊!但是我敢肯定,这种蛊,应该是极其厉害的。服下此蛊者,一天之内,形容便能大变!”
林念听了回答,只能叹了口气,心里默默说了句,不知道很正常,知道就奇怪了。
她看着眼前的尸体,内心翻腾。
她知道这蛊是何蛊,是何人所制。只是,她不能说!
这蛊,是许多年前,林贤制的,名唤,挫骨蛊。意为,挫骨换骨,改变形容。
有一段时间,林贤总担心自己生时太过于张扬,死后招来祸事,于是便循着古书做了这能改换容貌的蛊毒!这蛊不仅能换皮,还能换骨,是个极其厉害的蛊。只是这蛊是有毒的!一个不小心,便会被蛊反噬而亡!
林贤是她见过最奇怪也最聪明的人。从未接触过蛊毒的林贤,专研半年多,竟是成功研制出这蛊……
彼时落英缤纷,洛阳城中的落日绚丽。林家后院那一片梨花之下,林贤牵着她的手摆弄阵法,却与她说:“此蛊,是福也是祸。它不属于林家也不属于你,这是负累……”说完之后,便再也没有说此事。真如他所说,这一切都与林念无关。
但现在看来,这蛊真是祸事!
林贤退隐前朝江湖十余年,自然不会闲散到杀程摊。但有人却用林贤的蛊毒,杀了他!这罪又该是谁的?
她觉得眼前一片迷雾,拨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