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三代老少英雄来到身前,万龙铖方知楚门豪侠气概名不虚传,当真不辱祖上威名。
楚平狄今年八十五岁,老当益壮,平生最敬仰侠义之士,见万龙铖神色愀然,急道:“万大侠不必心急,可否请出尊夫人,让老夫看一看。”
万龙铖将秦如画抱出车中,火把递近,楚平狄观其面色,手切脉搏,皱眉道:“这昆仑玄功非比寻常,恐怕蜀地之内只有一人能妙手回春!”
楚孤城道:“爷爷,方才正是李道长出手,才击退那位昆仑掌门。”
楚平狄道:“那再好不过!同是玄门正宗,李道长能击退昆仑高手,必能治得好这伤。”
万龙铖急忙躬身抱拳,道:“若能求他老人家出手施救,晚辈感恩戴德,当牛做马在所不辞!”
楚平狄摆手道:“李道长任侠仗义,更有悬壶济世之心!万大侠不必客气,侠义辈肝胆相照,义不容辞!咱们这就动身!”他一拍万龙铖肩头,转身上马,吩咐两个孙儿当先引路。
万龙铖感激涕零,抱着秦如画回到车中,听窗外隆隆马蹄声响,心绪渐渐平静。
一夜车马颠簸,拂晓时分,队伍终于停下来,周围鸟鸣嘤嘤,刺破山谷中的幽静。
万龙铖挑帘观望,见这崇山峻岭间的谷地平坦开阔,树林葱茏,披染霞光,一片生机盎然。
此时日出薄云,众人不再耽搁,楚平狄卸下重甲,吩咐楚客师等人原地休整,他则带领万龙铖、楚孤城徒步进山,拜访剑神李重生。
巴蜀之地多崇山峻岭,道路崎岖,但三人身手矫健,万龙铖虽然怀抱秦如画,行走之间依旧如履平地,走了大半个时辰,已经翻过几道山岭。
楚平狄见万龙铖神色焦虑,宽慰道:“凭老夫对李道长的了解,他这时不在树下参禅,便是在山中采药,晌午时分一定会回来。”
三人继续前行,正在这时,忽听远处林风呼啸,群鸟惊飞,仿佛有猛兽出没。
楚孤城正要拔剑,剑未出匣,却被楚平狄按住手背,道:“龙行有雨,虎行有风,看来这林子里有猛虎!”
他的话刚说完,楚孤城伸手指向左侧的树林,疾呼道:“是白虎!”
话音未落,果真听一声虎啸传来,万龙铖急忙转头看去,白虎却已不见踪影。
他担忧秦如画的安危,伸手握住刀柄,却也被楚平狄拦了下来,道:“白虎能在林中行走,想必是李道长所养,不可妄动!”
说话间,忽见身前二十丈外白影一闪,一只白虎在竹林间纵跃如飞,三起三落便来到众人身前,脚步却悄无声息。
老少三人各退一步,见这白虎通身上下银白如雪,体型健硕,虎尾一扫扑起阵阵烟尘,虎啸穿林,震慑百步,走兽飞禽听了都惊慌逃窜。它威风凛凛,昂起头看向几人,显然是在示威。
楚平狄上前一步,抱拳道:“尊神息怒,我等来山中,是找李道长有事相求。”
白虎低吼一声,仿佛是在沉思,三个数过后,它徐徐转身,向前走去。
楚平狄心中大喜,暗想这白虎果真是灵山奇兽,想必这是要带路,引领他们去见李重生。
他这十几年间,每逢重阳之期都会来此和李重生赏菊饮酒,这条路再熟悉不过,回首冲万龙铖说道:“前面有一间竹舍,再走三百步,就是李重生所居的宅邸。”顿了片刻,低声叹道:“可虎啸声这样大,若是李道长在家中,早已出来相见。”
老少三人面色凝重,跟在白虎身后走了百余步,来到一间竹舍前,白虎猛然转回头,虎目圆睁,面露狰狞。
“楚老爷爷,您怎么来了?”
竹舍中忽然传出一个童子声音,稚气未脱,却异常响亮。
楚平狄闻声一笑,道:“灵谷,楚爷爷来看你啊,顺便见一见你师父。”
李重生归隐山林,只收了童男童女两名弟子,女弟子名叫木向楠,如今已经长大成人,童男子名叫灵谷,今年九岁。
这间竹舍十分简易,方圆不过两丈,白虎立在门前,全然挡住了门扉,看不见灵谷的身影,却听他又说道:“我师父正在闭关,他老人家吩咐过,谁来也不见,您还是等重阳再来吧。”
万龙铖暗想昆山之下以玉抵鸟,李重生门下童子,必有非凡之处,恭敬道:“还请小兄弟通禀一声,万某有要事相求……”
灵谷傲然道:“若不是看在楚爷爷金面上,你凭什么本事能进入此地!”
楚平狄笑道:“灵谷啊,这位万大侠是名满天下的英雄豪杰,他夫人中了昆仑玄功,天下间能救她的也只有尊师……”
“昆仑玄功?两年前有个姓石的老头儿,找我师父要《广寒真气》秘籍,就是昆仑派的人。”
话音落地,白虎腋下忽而蹦出一个赤膊童子,头上扎着一根冲天揪,细眼弯眉,塌鼻梁、大嘴巴,前额突出,后脑尖耸,丑得气势不凡,却满身灵气。
他左手合着一本书,封皮上写着“千金翼方”,看了看万龙铖,道:“我已说过,家师闭关谁都不见,管你是大侠还是小侠!”身子一转绕到白虎须下,眯起眼看向秦如画,摇头撇嘴,连声叹道:“啧啧啧,我师父又非大罗神仙,她伤情太重,家师虽有长桑妙手,也无能为力!”
楚孤城按捺不住,道:“你这小娃子真不懂事!我爷爷是李道长至交好友,相交时这世上恐怕还没有你!万大侠名满天下,你别……”
楚平狄摆手笑道:“灵谷啊,别闹了,赶快领爷爷去见你师父,不然我可要进去了。”
灵谷急道:“慢慢慢!我师父救不了她,但我二师父、三师父未必不能。”
楚孤城道:“什么二师父、三师父?你再废话,我可揍你!”
灵谷呲牙咧嘴,两排牙齿七上八下,笑起来四面漏风,却摆手道:“揍我的人还没长毛儿呢!等着,让我斟酌斟酌。”弱小的身躯忽然退出五六步远,来到白虎身后。
楚孤城只怕他耍什么诡计,抢步跟进,却见白虎前爪扑地,瞠目发威,便不敢再向前一步。
眨眼间灵谷从竹舍中返回,手中牵着一根红线,道:“这是我三师父,二师父说他治不了寒病,所以就不来相见了。”一抖红绳,门内倏然飞出一物,羽箭般射向三人。
楚平狄将那东西擒在掌中,才知竟是一根半尺长的生姜,恍然明白是被灵谷戏耍了。
楚孤城伸手一指灵谷,道:“小猴崽子,你太放肆!”
灵谷见几人面露怒色,高兴还来不及,翻身来到白虎背上,道:“生姜散热解毒,干姜温中回阳,我把三师父性命都交给你了,你还不知足!”说完一拍虎头,道:“小白,咱们走。”
白虎对他唯命是从,三蹿两纵,已在数丈之外,向山林深处疾奔。
万龙铖正要追赶,却听楚平狄道:“不必追他。”说罢向天空一挥手,楚孤城会意,从怀中拿出一只烟花信筒。
楚平狄喝道:“灵谷,我可要发信了!”
灵谷伸手在虎头上一摸,这只白虎在林中住了半年,和他朝夕相处,心意相通,顿时停下脚步。
楚平狄道:“你快和楚爷爷说实话,你师父究竟在何处?”
灵谷脸色一沉,努嘴说道:“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我师父闭关还有几天就满三个月,却为了你们楚门功亏一篑,你还要他浪费功力救不相干的人,恬不知耻!”
楚孤城听他冒犯爷爷,当即亮剑,怒道:“你有胆再说一遍,看我不割断你舌头!”他怒不可遏,顾不得爷爷阻拦,抢步便要过去,忽听远处有人说道:“灵谷,不得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