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向楠道:“青阳、灵波两教原本道义互传,齐名江湖,只怪你们自甘堕落,实在叫人痛恨!”
上官谷遭此重挫,不敢逞一时之威,只好默不作声,听她说教下去。
穆向楠接着说道:“今日本应拿你们三人祭奠亡灵,可青阳门仁义为重,绝无赶尽杀绝之理!你们记下今天这个教训,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想在中原行恶,痴心妄想!”她说罢此话,回头看向穆家两位老者。
穆远山明白女儿的心意,便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门下两条人命虽然被无辜戕害,但总好过和灵波教结下梁子,那当真是后患无穷,颔首道:“向楠,你拿主意吧。”
穆向楠答应一声,道:“八荒剑派和灵波教有许多渊源,你们若能去恶从善,再好不过,你们就向西北方躬身三拜,祭奠两名庄客的亡灵!”
上官谷听了此话,便知穆家对灵波教心存忌惮,笑道:“好!日后回到教中,我会派人送来厚礼,以表歉意。”
穆远山深知和邪派中人不能有半点瓜葛,摆手道:“今日这梁子就此揭过,蜀川千里,不必劳烦了!”
上官谷会意一笑,道:“就此揭过,绝不再做文章!拜!”
上官羽虽不情愿,但大势所趋,只好跟着叔叔面向西北方,躬身三拜。
穆桐城为人直爽,只知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然而见大哥开了口,便知大局为重,毕竟灵波教声名在外,心狠手辣无出其右,何况这三人的身份非同等闲,若图一时痛快,今日杀了他们,恐怕后患无穷。
穆远山挂念二弟穆云海的伤势,不愿再耽搁下去,摆手道:“放行!”
众庄客应声让开道路,上官谷只怕迟则生变,拉起上官羽的衣袖疾步欲出,却听上官羽说道:“叔父,马匹都被杀了,步行怎可?”
龙云燕怒不可遏,厉声道:“还不快滚!要是落到北冥剑派手中,管教你们……”
雁凌峰急道:“云燕,穆前辈自有主张。”转眼再看,灵波教那三人早已匆匆向南去了。
穆远山见三人走远,道:“龙女侠莫怪,这几人毕竟是灵波教中大有来头的人物,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以灵波教势力之大,对付我区区穆家,易如反掌,何况宋夏交战,江湖中也是风起云涌啊,老夫这把年纪,生死置于度外,但穆家上下几百人的安危,老夫怎能武断。”
龙云燕听他语重心长,恍然明悟,道:“晚辈初涉江湖,是我思虑欠妥!”
穆远山摆手笑道:“龙门弟子个个都是英雄豪杰。倘若不是二位助拳,恐怕连这躬身三拜也拦不下啊!”他转头又向穆向楠说道:“向楠,你说已经为你三叔解毒,此话当真?”
穆向楠道:“家师医术高明,唯恐灵波教再用断魂砂害人,苦心调配解药,在此之前已医好了十几人。”
穆远山心中大喜,笑道:“李道长慈悲为怀,济世救人之心,果然天下第一!”
雁凌峰见穆向楠下马,英姿飒爽,亭亭玉立,赞叹道:“素闻南剑神威名,可惜无缘相见,今日见穆姑娘剑法卓绝,当真名师高徒,名不虚传!”
穆向楠虽是李重生门下高徒,却是俗家弟子,见雁凌峰容貌俊雅,气度不凡,此时听他赞美,心中阵阵喜悦。
穆远山喜上眉梢,暗想女儿若能和雁凌峰有所交往,一个是青阳教主南剑神的真传弟子,一个是北剑神龙门五侠的后人,当真是段奇缘佳话。
他抬眼看了看天色,黄河下游正值雨水时节,方才还骄阳似火,这时却已雷声隐隐。他心念一沉,叫过穆向楠,引荐道:“这位雁凌峰雁少侠,其父正是北冥剑派的雁五侠;这位龙姑娘则是北剑神的孙女儿。”
穆向楠作揖见礼,说了声多谢,抬起头时恰巧和雁凌峰目光相交,秋水瞳仁一触如电,不禁羞得低下了头。
雁凌峰朗声笑道:“八荒剑派肝胆相照,姑娘若是言谢,岂不伤了同门之谊。”
穆远山笑道:“此地非讲话之所,两位若不嫌弃,还请到舍下一叙。”
兄妹二人深知盛情难却,纷纷抱拳拱手,答应下来。众人不再啰嗦,各自转身上马,片刻过后踏镫聚合,穆桐城从怀中取出一把碎银,交给那店家,又吩咐两名庄客留下来收势残局。
穆远山一带缰绳,道:“不知两位少侠骑术如何,要想淋不到雨,可要快!”说罢双脚一磕马镫,喝了一声“走”,坐下马翻转四蹄,凫趋雀跃般向前疾奔。
雁凌峰见穆远山老当益壮,赞叹之余心生豪迈,呼喝一声打马追随;余下众人也不甘落后,纷纷催马加鞭。天空中暗云低垂,雷声忽隐忽现,这条大路横亘旷野,几十骑骏马风驰电掣,在狂风席卷中一路向北去了。
约摸行出几十里路,稻田深处隐约出现一座庄园,墙边绿柳扶摇,依稀可见亭台楼阁,吊脚飞檐,看上去十分气派。
穆远山当先赶到庄园门口,正要招呼雁凌峰下马,庄门里忽然走出四五个家丁,为首一个老者手抚石狮子,气喘吁吁地道:“老爷,三爷,快看看去吧,二爷恐怕……”
这老家丁神色惶恐,显然是受了惊吓,话音未落,穆远山和穆桐城急忙翻身下马,大踏步朝庄中走去。
穆向楠神色一凛,忖思道:“二叔中的正是断魂砂,药已用了多时,怎会出差池!”急忙问道:“陈伯,我二叔是何症状?”
老家丁颤声道:“小姐给二爷用了药,二爷醒过人事,浑身却浮肿起来,伤口向外渗出黑血……”
穆向楠转忧为喜,下马说道:“原来如此,不必担忧!”转身对雁凌峰道:“两位请进庄稍坐片刻,我去看看家叔伤势。”快步走进了庄门。
雁凌峰和龙云燕相继下马,遵从穆向楠嘱咐,跟随那老家丁走进庄门。二人虽与那位穆二爷素未蒙面,但方才安危共系,此刻怎能不牵挂,因此这庄中景色虽然新奇别致,却也无心观赏。
来到正厅,迎面的青地木匾上写着四个錾金大字,正是“止戈为武”,雁凌峰顾文生意,不由得会心一笑。进门后绕过一扇紫檀木山水屏风,见堂中布置大方得体,一间正厅两间偏厅,虽无雕梁画栋,可挂画笼鸟,也别有一番风韵。
正厅下两排红木大椅,左右共有八张,中间各放着一只檀木茶几。老家丁请兄妹二人上座,有人端来茶水放在茶几上,大雨这才倾盆而至。
龙云燕听窗外雨声阵阵,甚觉无趣,道:“商哥,这穆家姑娘自称是李重生弟子,我看也未必是亲传。”
雁凌峰无心听这些闲言碎语,起身来到陪侍的家丁身前,拱手问道:“这位大哥,穆二爷为何会招惹到那伙恶徒?”
那家丁躬身说道:“回公子的话,我听人讲,当时二爷听对头说‘青阳门酒囊饭袋不堪一击,遇到李道长,非叫他摘了天下第一的招牌’。三位老爷和青阳教主李道爷交情过命,因此我家小姐才有幸拜到他老人家门下。二爷和那几人三言两语不合便动起手来,这才……”说到此处摇头兴叹。
雁凌峰接着问道:“恕我冒昧,不知几位穆爷在这一带名望如何?”
那家丁答道:“三位老爷是远近闻名的侠士,乐善好施,但凡年成不好,便开仓赈济灾民,连佃户的春秋课税也能免则免。每年来此云游落脚的青阳门道友、江湖侠士也不下百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