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凌峰连连点头,道:“雨可真大,幸亏能找到这里避雨,不然……”他情不自禁冲韩念雪一笑,问道:“韩姑娘,林玄霸可曾伤到你?”
韩念雪见雁凌峰对自己十分关切,笑道:“师兄该挂念这两位师姐妹的伤情才是。”她语气轻柔,并无指责之意,反而是要为雁凌峰打个圆场。
雁凌峰心领神会,连忙说道:“向楠,云燕,你们快来火旁取暖!”
穆向楠点头答应,拉起龙云燕的手臂。龙云燕不愿忍气吞声,可审时度势,只好坐到了篝火旁,不和雁凌峰计较。
韩城壁见雁凌峰只言片语间和三位姑娘打得火热,稍作沉思,笑道:“兄弟,你也坐啊!看你们这一身湿漉漉的,怕是走了很长的夜路吧?”说话间揽起雁凌峰手臂,与他围火而坐。
五个人围成一团,五双眼睛透过火光交汇,起初还稍觉尴尬,转瞬却觉得温暖惬意,不禁相视一笑。韩城壁问道:“你们和林玄霸交手,看样子,也未能全身而退吧?”
雁凌峰道:“穆姑娘和我表妹手臂上的伤,正是拜他所赐!”
韩城壁早有所料,道:“那他身上的伤,莫非也是拜三位所赐?”
龙云燕道:“姓于的剑法不伦不类,连我们三个晚辈也斗不过,若是遇到我爹和师叔师伯中任意一位,肯定教他一败涂地!”
雁凌峰笑道:“昆仑派的剑法已非玄门正宗,若是遇到青衣师太和李掌门,他也无力周旋。”
雁凌峰所说的“青衣师太”、“李掌门”正是当今青城派的两位门长。韩城壁眉头舒展,哂笑道:“江湖传闻此人亦正亦邪,今日为了这区区破庙便狠下杀手,这等小人,怎配和我等同盟!”
雁凌峰点头说道:“八荒剑派皆是英雄好汉,想不到竟出了这等败类!”
龙云燕按捺不住,骂道:“林玄霸是武林败类,灵波教那几人更是畜生不如!不如畜生!”
韩念雪问道:“三位师兄师姐还遇到了灵波教人士?”
雁凌峰见二人神情诧异,转瞬明白过来,灵波教的势力多分布在川峡四路,而青城山在成都府,两派比邻而居,难免有些交集,颔首道:“其中故事三言两语也难以说清,两位若有兴致,不如听在下详说。”
他为人坦诚,既然决意相告,便丝毫不加保留,从夜出大名府,到黄河小镇和灵波教那一战,再到玉符镇窃听石海山、林玄霸的阴谋勾当,又到归来客栈的化险为夷,一一详述。龙云燕也不甘寂寞,对林玄霸、石海山、上官羽口诛笔伐,足足半个时辰兄妹二人才堪堪收尾。
韩城壁聚精会神,听到险要处唏嘘不止,随着二人话音起落,长嗟短叹。
韩念雪对这些江湖事并不十分在意,始终屈膝抱臂,脸颊贴在手臂上,见雁凌峰的神色随着故事一波三折,仿佛一个孩童把趣事说给伙伴听,心中倍感惬意。
火光渐弱,骤雨初歇,天气更显得凄冷。韩念雪听之忘之,根本不记得雁凌峰兄妹讲过什么,双眸却不知不觉湿润起来。
五个人意气相投,重新通了名姓,从此结为江湖朋友。龙云燕在火光暗处偷窥韩念雪,想要看一看她究竟美在何处,能将表哥迷得神魂颠倒,良久才道:“韩姑娘不知,若非穆姐姐剑法卓绝,见多识广,我这傻哥哥哪有机会在你面前胡吹乱侃!”
雁凌峰倍觉冤枉,他向来有一说一,反而是龙云燕翻黄倒皂,本想辩解一番,却想到这韩姓兄妹不是糊涂人,怎会听不出真伪。
果然听韩城壁朗声笑道:“韩兄弟堂堂仪表,又是名门之后,不会说假。想不到两天之内,三位竟有这些遭遇,江湖险恶,此话不假!”
雁凌峰道:“我和师妹不常在江湖中走动,和你们兄妹、穆姑娘相比,阅历更少。”
韩念雪笑道:“我常年陪伴在师父身边,也只下过几次青城山而已。”两人目光相对,雁凌峰又觉得心神荡漾。
韩城壁沉思片刻,道:“林玄霸为了一本经书,竟能背叛中原武林?莫非那《玉矶真经》是什么绝世武学?”
穆向楠道:“《玉矶真经》是西域昆仑派的玄功心法,虽称不上旷古绝今,但昆仑武学若想发挥到极致,必要以它为根基。所谓‘十年筑基,始见昆仑’。”
韩城壁颔首道:“那四名铁剑帮弟子着实死得冤枉,林玄霸狗急跳墙,原形毕露啊!”
韩念雪道:“这件丑事若被天下人得知,他岂不是自毁前途,万劫不复。换做是我可不会这么做。”
雁凌峰淡然一笑,道:“若是人人都像韩姑娘,天下间哪还有这么多是是非非。”他语气温和,传到韩念雪耳中,彼此心领神会,都低下头默不作声。
韩城壁原本还要询问石海山、灵波教之事,但听妹妹和雁凌峰来言去语,心中不免有几分芥蒂,晚风凄冷,意兴阑珊,道:“天色尚早,大家先睡吧,免得明日再遇到那厮,没力气还手!”
龙云燕和他心照不宣,附和道:“是啊师哥,你还是留些力气,这时说再多好话也是徒劳。”
雁凌峰一时语塞,转念想到开口不如闭口,言多有失反而更难收场。见四人默不作声,他倦意袭来,也侧身躺下,听夜雨溟濛,过不多久便进入梦乡。
翌日平旦,晨光熹微,雨后初晴的天气,碧空如洗,让人心旷神怡。雁凌峰梦入神机,流连忘返,起身揉了揉睡眼,看到不远处三个女子围坐闲谈,背对自己的人正是韩念雪。他睡眼惺忪,痴呆呆地说道:“莫不是梦?”
话音虽小,却被那三人听到,龙云燕明白表哥痴心发作,哂笑道:“不是梦!是念雪姐姐像你梦中之人罢了。”
雁凌峰被她一语点醒,急忙环顾左右,好在不见韩城壁的身影,笑道:“云燕,你和韩姑娘也成了姐妹?”
龙云燕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们姑娘家的事,你不懂!”
雁凌峰不予理睬,转头看向韩念雪,道:“韩姑娘起得好早,我睡到这般时候,让你见笑了。”
韩念雪正要回应,龙云燕道:“算了吧大少爷,念雪姐姐才懒得笑你!我们醒后本打算离开此地,只怕荒郊野外有豺狼虎豹出没,把你这个花心肉包子吃掉,连骨头都不吐!我回去和姑父姑母难以交代!”
雁凌峰深知表妹口齿伶俐,无招胜有招方为上策,当下置若罔闻,站起身向庙门外走去。
雁凌峰左顾右盼,见这间庙宇残败不堪,菩提像上早已挂满灰尘,香案更是不见踪影。他提剑走出门外,见小庙周围竟已成了一片波光起伏的“汪洋大海”,海天相接,一望无垠。
雨水漫上石阶,沾湿了脚下的锦缎布靴,他心念一转,连忙问道:“马匹呢?云燕……”
龙云燕道:“马匹怎会留在这里乖乖淋雨,等主人睡懒觉!”
雁凌峰只怪昨日情形紧迫,身心疲乏,叹道:“都怪我,只顾着人,却忘了马。”
穆向楠道:“大家都忘了,怎能怪你一个人。连韩姑娘的两匹马也走散了。”
韩念雪道:“我哥哥早起去寻找马匹,若是找到,也该回来了。”
正说到这里,忽听庙后有人笑道:“雁兄弟,你可终于醒了!”
几人闻声回顾,见韩城壁骑着一匹枣红色骏马应声而来,左手还牵着另一匹马,这两匹马经过雨水冲洗,毛色鲜亮,精神抖擞。
韩城壁来到石阶前,两只裤脚挽到膝间,小腿上满是泥巴。他翻身下马,道:“念雪,咱们那两匹马已经不见踪影,还好雁兄弟这两匹是上等马,躲在林子里,天亮了还知道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