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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剑天涯

2017-03-17 16:55:332587

第44章 宵小之徒

雁凌峰接过韩城壁递来的缰绳,笑道:“真是有劳韩兄了!”

韩城壁摇头笑道:“眼下方圆十几里都是洼地,我大略看了一圈儿,水势不深,咱们慢些赶路,姑娘家上马,你我在前面探路,一两个时辰应该能走出去。”

雁凌峰自然赞同,让龙云燕和穆向楠同乘一匹马,自己找了一根木杖牵马引路;韩城壁则牵马载着韩念雪,两匹马离开小庙,向水天相接外进发。

红彤彤的日光透过朝霞,映照水面,激起阵阵涟漪,宛如幻境;麟云铺展,恰似天外飞仙,在碧空中架起一道剑虹;马蹄搪开波纹,无限光彩随波逐流,平添一笔惬意。

微风拂过众人发梢,三名女子在马背上有说有笑,声声笑语清泠悦耳,此刻虽无金鞍玉络,但天地浩渺,五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患难结交,伴着水天一色的光景畅谈嬉笑,诚然令人陶醉其中。

雁凌峰把长袍掖在腰间,手持木杖探寻脚下深浅。他环顾左右,见这场雨实在太大,不知下游地界是否已发了洪灾。那黄河改道,夺淮入海已不是什么稀奇事,淮水地界十年九涝,暗想那些农户佃户经历赋役盘剥,生活本已困苦,再经历这场洪灾,又该如何安身度日,忧从中来,再也无心说笑。

半个时辰过去,马蹄每踏一步,都深陷淤泥中,举步维艰,多亏这是两匹好马,身强体健,才不至于累垮。雁凌峰和韩城壁衣裳浸湿,泥巴沾满小腿,脚底也被硬物划伤,却强忍着不吭声,彼此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穆向楠心细如针,终于忍不住问道:“雁公子,你累吗?”

雁凌峰心头一暖,笑道:“和这两匹马比,我可不算累。”随即手抚马头,笑道:“我也不知兄台你如何称呼,你若累了,便和我打声招呼。”

他问者无心,那匹马却听者有意,嘶鸣一声,一昂马头将他的手拨开,吓得雁凌峰猛退一步。

三个女子笑不可支,韩城壁也忍俊不禁,打趣道:“雁兄弟,这马好大的脾气啊!哈哈,也难怪,它见我这匹马上只有一人,而它背上却有两人,偏偏你在它眼前谈笑风生,它怎能不气啊?”

韩念雪只怕哥哥言语冒失,道:“哥,这两匹马皆是雁公子的朋友,你再取笑他,怕是这匹马也不肯载我了。”

雁凌峰听了韩念雪的话,一时间感激涕零。韩城壁想不到妹妹依旧对雁凌峰百般维护,本想辩驳一番,却又于心不忍。

雁凌峰牵马徐行,余光看见水面倒映出韩念雪的婀娜身影,想起诗经有云:“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不禁目眩神驰,忖思道:“人人都说美丽女子大多不解人情世故,可穆姑娘冰雪聪明,韩姑娘更是兰心蕙质,有幸结交这样的朋友,真是修来的福分!”

日影高悬,水面泛起滟滟波光,倒映天地,几人踏着美景又行出百余步,重新谈笑起来。

这五人中当属龙云燕嘴上功夫最为了得,而韩城壁逞强好胜,自然不甘示弱,两人话赶话,谁也不肯落下风。如此一个马上、一个马下,从江湖门派说到武功剑法,从市井闲话说到天下大事,来言去语,无所不谈,却因见闻有限,个中说法牵强附会,着实令人啼笑皆非。

正说得兴起,忽听远处传来一阵笑声,回音嘹亮,有人说道:“左师兄,这‘睡莲枕’当真可在水上日行千里!学了这手功夫,不下江南也惘然。”

又听一人尖声笑道:“那是自然,若不是要等师父,咱们乘风顺水,已到杭州了!”

五个人循声看去,见身后百步之外,两个人影立在水面上,推波逐浪而来。

韩城壁倍觉惊讶,道:“登萍渡水!”不禁驻足观望。

白驹过隙之际,那两人犹如冯虚御风,并驾齐驱来到面前,身后水纹荡漾,仿佛两道剑刃一般,绵延数十丈,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那二人远远看见雁凌峰一行人,收功放慢脚程。五人此刻才看清,原来他们脚下各自绑着一柄剑,脚背上系着两股麻绳,虽无借力划水之处,却能在水面上穿行如飞,可谓足不点地,水不沾身,这功夫虽不比登萍渡水,却也堪称绝妙。

这两个不速之客寻觅片刻,见十步外有一个露尖的泥沼地,便停在了上面。他们身着清一色的灰布道袍,从头到脚干净利落,头上扎着桃木簪子,束发盘髻,想必出家已有些年头。

上垂首那人长眉细眼,留着八字胡,下垂手这人则浓眉阔目,一脸正气,稍显年轻了几岁。八字胡笑容洋溢,抬头看向两匹马上的三位姑娘,心底春波荡漾,道:“何师弟,咱们行得早不如行得巧。国色天香,不可方物啊!”说话间挤眉弄眼,从左至右打量了一遍,笑得身心具醉。

那浓眉大眼的道士脸色不悦,并未随声附和。

雁凌峰见八字胡眯起一双色眼,口出不逊,正要回击;韩城壁却抢先一步,一抖缰绳,踢起一片水浪,喝骂道:“臭道士!有种再说一遍!”

八字胡哂笑道:“傻大个子,一遍你还听不够吗?道爷慈悲为怀,见你们走得慢,只怕三位姑娘着急,想载她们一程,你怒什么怒!吹胡子瞪眼,小王八蛋!”说话间又偷瞄韩念雪一眼,只觉如此姿色平生未见,今日有此眼福,着实是天尊眷顾。

韩城壁怒极,可心中不无盘算,深知这两个道人武功不弱,此刻身处水泊,当真交起手来,身法便已吃亏在先。

浓眉大眼的道士急忙拉住八字胡的衣角,道:“左师兄,咱们安心去前面等师父便是,不可节外生枝!”

八字胡甩开他的手掌,道:“师弟,你睁眼看看,这小子脾气多横!我看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在女人面前逞汉子!”说话时眼皮上撩,瞪了韩城壁一眼。

韩城壁也是趾高气昂的人,断然不肯饮恨吞声,何况这八字胡只比他年长几岁,话却说得老气横秋,飞扬跋扈,当真忍无可忍!他想到这里便要回身取剑,却听穆向楠问道:“敢问两位道长仙居何处?”

八字胡闻声一怔,摆手拦下身旁的何师弟,反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你看道爷这身功夫,小庙小观岂能养得住!”

穆向楠摇头道:“道长遮遮掩掩不愿相告,我只能斗胆一猜了。”

八字胡眉头微皱,眼珠急转,笑道:“丫头,你有雅兴,道爷奉陪到底,你便猜一猜,我仙居何处?”

穆向楠初见这两人轻功了得,心中佩服,细看他们脚下绑缚的铁剑,茅塞顿开,暗想天下间用此兵刃的道家弟子,多半是陕南无量派。无量派分俗道两宗,俗家便是铁剑帮,而道家弟子信奉无量道教,故称无量剑派。

她胸有成竹,笑道:“人人都说天下间欺男霸女的酒肉道士非灵波教弟子莫属,见了道长的言行举止,我猜……”

八字胡一拍胸脯,嗔怒道:“胡说!胡说!道爷一身正气,威武不凡,岂会是灵波教逆贼!”

穆向楠见他耻于和灵波教为伍,还算有几分正气,道:“道长既然不是灵波教中人,为何一言一行却和灵波教弟子如此相近!”

八字胡听了此话,脸色羞红,一时间哑口无言。

穆向楠莞尔一笑,道:“黄梅雨落胡弦断,铁剑横拒关山南。”

八字胡神情错愕,再看穆向楠居高临下,禁不住心内发虚,低头不语。

那何道士却精神一振,道:“无量无为天下事,少陵知此魂易安。这诗是我派祖师所传,姑娘怎会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