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乘风也躬身说道:“恭迎独孤岛主!这人坏了老祖大事,请岛主杀了他!”说话时用枪尖一指,原来发掌打他的人,正是凌剑通。
武乘风领教过凌剑通的身手,眼下吃了一掌之亏,更觉毛骨悚然,然而这位“独孤岛主”及时现身,他心中忧虑顿消,暗想此人若是出手,凌剑通何足为惧。
剑气掌风纵横披洒,吹得雁凌峰气血翻涌。他听武奎、木星云口称这人“师叔”,武乘风则称其“独孤岛主”,不禁想起南海九宫门中一位名震天下的大魔枭,复姓独孤,单名一个沧字,想来便是此人。
武乘风走上一步,指着凌剑通说:“独孤岛主,这人是云间三子之一,凌剑通!”
独孤神木稍作沉吟,目光落在凌剑通身上,颔首道:“名不虚传!”
同为剑术高手,凌剑通一招之下便领略了独孤神木剑法中的高明玄奥。他纵横江湖数十年,罕逢敌手,这时却不敢有丝毫怠慢。
江湖传闻,独孤神木身材魁伟,相貌不凡,武功盖世,嗜血如狂。雁凌峰仔细打量,见他宽额深目,隆准狮口,相貌虽不近似中原人物,但眉宇间却并非嚣张跋扈,反而有一股谦恭儒雅之气;他身穿海蓝色长衫,头束万字巾,足蹬马靴,腰间挂着翁仲佩,周身上下一尘不染,更显得豪迈洒脱。
雁凌峰想不到海外魔教中竟有这般器宇轩昂的人物,怪不得连外公都曾对他称赞有加;相比之下,今日来杭州府相聚的中土武人,着实相形见绌。
屋内鸦雀无声,只听独孤神木道:“久闻阁下盛名,难得一见!”
凌剑通淡然一笑,道:“独孤神木?”
独孤神木听他直呼名讳,不怒反喜,朗声笑道:“不错!举世之大,有谁不知这三字!”
凌剑通正要反驳,却听独孤神木话锋一转,又道:“然而云间三子名动天下,更是无人不知!今日能在此地幸会阁下,沧海虽远,老夫不虚此行!”
独孤神木手中长剑名为“千虫”,只因他这支传于北魏的独孤氏以虫蛇为神物,故取此名。这柄剑锋寒刃利,光芒映射左右,让人望而生畏。
凌剑通扣在腰间的手缓缓放下,笑道:“幸会!”在场众人皆知,他号称三宝散人,腰间缠的正是三宝之一——清风剑,剑拔弩张之势不言而喻。
雁凌峰离独孤神木数步之遥,那柄千虫剑寒气逼人,剑身上雕琢的图纹尽收眼底,似蛇非蛇,似龙非龙,铸剑之人手法极为高明,图案栩栩如生。他虽想去凌剑通身边,只怕稍有动作,独孤神木手起剑落便可取他性命。
独孤神木道:“素闻阁下的软剑也是玄宗宝器!”
凌剑通道:“能得独孤岛主赐教,我求之不得!”
独孤神木摇头笑道:“人老不以筋骨为能,比试就不必了,有机会切磋剑道,老夫也求之不得。”
武乘风急道:“姓李的不知独孤岛主厉害,你在中原还算个人物,但……”
独孤神木怒道:“住口!”
武乘风听了这声怒斥,只觉肝胆俱裂,当即收起枪,默然不语。
小小的阁楼中藏龙卧虎。雁凌峰对武学痴迷,倘若今日能目睹这几位高手各展神通,当真一大快事;却又想到正邪不两立,凌剑通虽功力卓绝,可孤身一人也难敌海外群魔。
凌剑通却毫无惧色,对陆元鼎道:“老朽屡次出手搭救令爱,你答应我的事,应该也不会出尔反尔!”
陆元鼎笑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陆某说到做到,不过这东西拿不拿得走,可要看阁下造化了。”
在场众人不知他们之间有何交易,武奎无暇旁顾,道:“师弟,老祖吩咐的事刻不容缓,何况师叔大驾光临,林外又有大批中原武人,事不宜迟,你还是把玄邪剑交出来吧。”
陆元鼎置若罔闻,转身对独孤神木说道:“师叔,多年未见,师侄十分挂念。”
独孤神木叹道:“一别多年,你也别来无恙吧!”
陆元鼎离开海外岛隐居中原,已有十九个年头,其中多少腥风血雨,人事更迭,千言万语也不能说尽,听了独孤神木这声问候,他冷峻的面容微微颤抖,道:“记得三十年前,我学第一招剑法‘麟鸢难渡’,正是拜师叔传授,如今想来,不胜唏嘘!”
陆元鼎是剑灵山掌教林秋水之子,天资过人,号称“剑神童”,十四岁时通晓多家武学,对天文地理、医卜星象皆有涉猎,无不精通,弱冠之年便已名满天下。然而十九年前,他只身来到中原,扬言和南海九宫门断绝来往,经少林寺了尘禅师点化,取“或禅”为名,立誓终生不再用剑。中原武林念及他初出茅庐,并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既已改邪归正,这才既往不咎。
独孤神木道:“师侄应该明白,我传你这招剑法,是因你天资旷世,若不加以节制,难免铸错。”正说到这里,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侍女说道:“先生,林外之人已经动身闯入。他们识得林中是太乙八门,从开休生三门进来,想必已过了界门。”
陆元鼎不以为意,道:“鼠辈何足为畏,凭他们想闯进来,伐木焚竹,也要一天功夫。”
武乘风急道:“那也不宜耽搁,还是先办要事为妥。”
独孤神木颔首道:“师侄,迁延无益,免得节外生枝。”
陆元鼎道:“倘若小女随师叔去海外岛,真能见到她母亲,我必然不会失约。”
独孤神木转眼看向韩念雪,禁不住叹道:“这丫头和羽衫,当真像极了!”
独孤神木口中的“羽衫”正是韩念雪的生母骆羽衫,然而韩念雪从记事起直到如今,从未见过母亲一面,今日听了这些人的话,她更是心生好奇,不知自己究竟和母亲的容貌相像到何种地步。
韩念雪正自思索,陆元鼎道:“念雪,见过你师叔祖。”
独孤神木摆手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九岁。”
独孤神木点点头,道:“我孙女儿灵儿十七岁,你就叫我爷爷吧。”他生性孤高,若换了旁人,便是孝敬他万两黄金,求着叫他一声爷爷,他也绝不答应,然而韩念雪天生丽质,他看在眼里十分喜爱,这才说出此话。
韩念雪作揖说道:“念雪拜见爷爷!”
独孤神木笑道:“好,你自此便是老夫的孙女儿,谁敢欺负你,爷爷饶不过他!”
陆元鼎心领神会,深知有独孤神木担保,念雪的安危自然不必担忧,道:“多谢师叔。请师叔和二位师兄移步,随我来取剑。”又对凌剑通说道:“阁下若不介意,可否同行?”
凌剑通拱手笑道:“人多了不怕鬼,也好。”
众人动身下楼。武乘风深怕雁凌峰趁机走脱,来到他身旁,道:“这位雁公子,武某和你一起走!”
雁凌峰回首看到韩念雪,一时间惧意全消,欣然道:“也好也好。”
韩念雪见雁凌峰身处险境,竟还有心思说笑,心中又急又恼,不过父亲陪在身旁,她只好低头向前走去。
武乘风一拍雁凌峰肩头,低声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等你下辈子投个好胎再说吧,走!”
来到楼下,一名侍女躬身等候,陆元鼎问:“饭菜可给明先生送去了?”
“回先生,还未送去。”
陆元鼎道:“把饭菜拿到明先生门外,我亲自送去。”侍女应诺一声,作揖下去。
众人继续前行,陆元鼎道:“师叔是否以为明远七年未回南海,都是我从中作梗?”
独孤神木摇头说道:“七年前,诸葛师侄寄回岛中一封书信,信中已说清原委,他自愿留下参悟‘十魔剑法’,与你无关。”
武奎却道:“师叔,我看此事必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