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酒,桂花糕;山门外,阿婆挑;鸳鸯睡,溪边桥;阿妹过,静悄悄。”
入夜时分,海面上波澜不惊,月华下泛起片片蓝粼,海风恬静,格外惬意。
雁凌峰将这首童谣娓娓道来,韩念雪听了,既觉惊诧,又觉欣喜,问道:“商哥,你怎么知道这首歌谣?是我哥和你说的?”
四十多天同船共渡,雁凌峰和韩念雪朝夕相处,彼此越发亲近,推心置腹,无所不谈。
此刻海阔天空,风光绮丽,他们坐在船顶观赏美景,都觉得心旷神怡,雁凌峰情不自禁,便将这首歌谣脱口说出。
听念雪问起,雁凌峰深知绝不能将韩城壁对她的爱意说出,笑道:“我们那日闲聊说起你,他讲了这首童谣。”
韩念雪嫣然一笑,忽然心念一沉,道:“你知道我为何来南海吗?”
雁凌峰道:“来见你母亲。”
韩念雪点点头,却又摇头说道:“我更想替我爹来看我娘。自从我爹去杭州后,他们十九年不曾见面。”
雁凌峰道:“也许他们都有难处。”
韩念雪道:“你说两个人如果深爱彼此,这些难处,千山万水,会阻隔他们相见吗?”
雁凌峰沉思良久,道:“我不知道,不过就算千山万水,就算有人阻拦,只要我心里想见,一定会去见。”
韩念雪看着雁凌峰目光坚毅,心生感动,禁不住侧身躺在他肩头,柔声道:“那你会坐船,万里迢迢来看我吗?”
雁凌峰会心一笑,手已搭上韩念雪肩头,伏在她耳边低声道:“就算坐一辈子船,我也会去看你!”
两人情意相交,心生默契,并肩眺望远处的星辰大海,静静融入这幅海天一色的壮美画卷中。
一夜无话,天光微亮,雁凌峰来到甲板上,见朝霞万里,火烧云映照海面,摇曳生姿。
他独立船头,身处霞光中,心神随风荡漾,忽然想起远在大名府的父母,心头不禁涌上一阵凄凉。
他离家已有两月,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父母不知他如今的境况,心中怎能不牵挂,恰巧看到飞鸟掠过天际,禁不住沉声道:“青鸟青鸟,求你告诉我爹娘,凌峰一切都好!”目光牢牢盯着飞鸟,情至深处,视线渐渐模糊。
大船又行一程,众人都来到甲板上,船舱内外的水手也开始忙碌起来。
雁凌峰凭栏远眺,见数里之外海天相接,一座岛屿孤悬海上,岛上树木繁茂,远远望去恰似一块碧玉镶嵌在蓝绸缎上,晶莹美丽。
独孤许灵见韩、陆二人看得入神,笑道:“哥哥姐姐,那便是千虫岛,总算回家了!”
独孤神木道:“凌峰,千虫岛后面是海外岛和剑灵山,等船靠岸,念雪便和老夫乘另一艘船去剑灵山,你和灵儿住在千虫岛上,等我回来。”
雁凌峰点头答应,和韩念雪手牵手,依依惜别。
大船推波逐浪,又行半晌,岛中景色映入眼帘,林木妖娆,白沙围岸,上载青天,四邻碧海,诚然美不胜收。
在雁凌峰印象中,九宫门被称为魔教,魔教所在之地应是万物苍凉,哀鸿遍野,可见了眼前景色,才知此地远离中原的纷纷扰扰,竟是个世外仙境。
岛屿前的浅滩上有十二人手持大旗,红黄色旗帜分居左右,一人高声呼喝道:“属下恭迎岛主!”
话音刚落,码头上的阁楼中又走出数十名赤膊大汉,纷纷向船头参拜。
“哥哥快看!”
许灵拉起雁凌峰的衣角,将他带到船舷边,探头张望,见几丈外的海面上悬浮着无数面黄色小旗,随波荡漾,一望无际。
“那是什么?”雁凌峰问。
许灵答道:“这些旗子系在网上,网下的机关有虚有实,有水雷、暗弩,还有暗礁,纵横交错,外人不知道路,断然进不了千虫岛。”
大船顺着旗阵间的海路,不多时便来到码头前,还未抛锚定缆,便听岸上有人说道:“爹,阳升在此恭候多时!”
众人向岸上看去,只见岛客簇拥中,一个身着锦缎的中年男子正向独孤神木深深作揖。
独孤神木摆手道:“去剑灵山的船可备好了么?”
这中年男子正是独孤神木的长子独孤阳升,答应道:“这艘船是谷师叔派来的,去海外岛和剑灵山,沿途关卡都无需查点。”
独孤神木沉一口气,皱眉说道:“难道老夫的船,还有人敢上来查点!”
独孤阳升急忙说道:“爹息怒!辽夏使节到访,三岛戒备极严,没有老祖令旨,每艘船都不能轻易放行,这艘船是老祖特赦,通行无阻,也省得有人不识时务,登船查点。”
说话间,大船抛锚靠岸,长梯搭上船舷,众人陆续走下。
许灵私自离岛,远赴中土,独孤阳升起初不知她下落,焦急万分,过了几日才得到女儿留下的书信,时日一久,怒火渐消,全成了挂念;这时见许灵跟在独孤神木身后,神色忐忑,他为父者当真又气又怜,板着脸说道:“你还记得回来?”
许灵诺然道:“爹,灵儿知错了。”两只手在身前纠缠,双眼一眨一眨,盯着父亲脸色变化。
“把手放下!”
听父亲呵斥,许灵急忙躲到独孤神木身后,道:“爷爷,我都说过知错了,你看我爹……”
独孤神木摆手说道:“灵儿回来就好,也怪你管教不严,不要责怪她了。”
独孤阳升听父亲开口,又见剑灵山两位师兄和武乘风在场,便不再计较,道:“莫师兄,骆师兄,武坛主,别来无恙。”
三人抱拳还礼,武奎说道:“师弟,契丹、西夏使者到了多久?”
独孤阳升道:“有十日了,两国使者和各门派都在剑灵山下榻,听老祖之意,只等玄邪剑回来,七月十五便定为大典之期!”
独孤神木微微颔首,面露忧色。说话间,舷梯上又走下四个大汉,他们手中各擎一角,将一只紫檀木盒稳稳抬下。
独孤阳升见木盒上了十二两绍的广锁,心中好奇,问道:“爹,盒中是玄邪剑么?”
独孤神木道:“玄邪本是你曾祖之物,我将此剑献给老祖,你和灵儿是独孤家两辈后人,日后不可对这柄剑再动心思!”
父女二人纷纷点头答应,可独孤阳升和那紫檀木盒仅隔数步,剑未出封,匣里龙吟席卷全身,不禁怦然心动,恍惚中向那盒子靠近一步,经脉气血随着剑气游走,难以自控。
“阳升!”
听独孤神木沉声提醒,独孤阳升如遭神抶电击,方知自己被玄邪剑气左右了意念。
独孤神木面色微沉,道:“你把我的话忘了么!”
“阳升不敢!”独孤阳升躬身答道。
四名岛客抬着木盒向另一艘大船走去。武奎笑道:“师叔,还是早些动身,免得耽误了行程。”
独孤神木正有此意,抬头看看天色,问道:“阳平呢?我不在岛中这些日,他可惹了什么祸?”
独孤阳升连忙说道:“阳平听您的话,未曾出岛半步,此时应该在岛南捕鱼。”
独孤神木蹙眉道:“捕鱼?他不能做些正事么!诶,游手好闲也好过惹是生非。你是他兄长,要为他着想。”
独孤阳升一时语塞,仿佛有话挂在嘴边,却难以启齿。
船帆渐渐展开,船上走下一个中年汉子,单膝跪地,道:“禀岛主,一切准备妥当,老祖说让岛主尽快赶去剑灵山,商议大事,不知可否起航?”
独孤神木见他一袭黑衣,已知是剑灵山弟子,道:“起航!”
黑衣岛客领命,转回身,号令解缆起锚。
独孤神木回头看向雁凌峰,对独孤阳升说道:“这位雁少侠是北冥剑派龙掌门的外孙,他和灵儿留在岛中,你吩咐人好生照看。”
独孤阳升眉头微皱,道:“爹,这位公子是……是龙掌门的外孙?”
独孤神木道:“这位雁少侠和我也是忘年之交,他身份特殊,三岛之中谁要敢动他分毫,便是和老夫过不去!”转头又向雁凌峰说道:“凌峰,你有什么话要和念雪说,去那边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