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七星琉璃的毒液势不可挡,多半射到许灵身上。雁凌峰横身落地,惊魂未定,见许灵身中虫毒,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灵儿!”
独孤阳平震惊不已,他炼毒多年,七星琉璃毒性之强怎会不知,当即从法台上取了一柄剑,纵身跃下,急道:“快解下衣服!”长剑挥舞掀起一阵沙尘,将七星琉璃挡在数步之外。
许灵慌忙解下上衣,露出内衬竟是一层银白色软甲,毒液都射在甲身之上。
电光石火间,忽听一声断喝,叔侄俩凝神观望,见一柄剑斜插入土,已将七星琉璃拦腰斩断,蓝色浆液从断躯内汩汩而出,恶臭难闻。
叔侄二人急退数步,才知是雁凌峰飞剑出手,一击命中。
雁凌峰斩杀七星琉璃,疾步来到许灵身前,两行泪夺眶而出,道:“灵儿!你受伤了么?”
独孤阳平深知七星琉璃的毒液绝不可能穿透软甲,心念电转,却皱眉说道:“不妙啊,灵儿快将软甲脱下来!”
他说话间取下许灵的护身软甲,掷到八卦坪下,随即脱下长衫给许灵穿上,面色凝重,道:“七星琉璃的毒非比寻常,幸好未沾到肌肤上,不过毒气一入呼吸,便入经脉,若想解毒,需用紫花墨然,以毒攻毒!”
雁凌峰跟上法台,连忙说道:“既然如此,我去捉紫花墨然!”
这句话正中独孤阳平下怀,他手指阵中,道:“你看那肥虫子多威风,我这四坛驱虫阵布置得天衣无缝,也只能勉强困住它!”
雁凌峰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一睹四坛驱虫阵全貌。
数尺高的法台下是方圆十几丈的空旷之地,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四个角落堆起土坯高台,台上各站着两名岛客,一人手持金色盾牌,光滑如镜,另一人则手拿拂尘,拂尘柄长三尺,挥洒舞动,显然是驱虫所用。
再向阵内看去,成千上万只毒虫密布其中,千军万马穿梭往复,让人无处落足。
独孤阳平见雁凌峰神色紧张,轻声耳语道:“灵儿可是为了救你才中毒,不然你哪有命在!”一推宝剑,将剑柄抵在雁凌峰手中。
许灵运气调息,正如独孤阳平所说,七星琉璃的毒气侵入体内,扰乱神智,她目眩神迷,见雁凌峰接过宝剑,急忙说道:“哥哥,你不能下去……”却已没了气力。
独孤阳平虚张声势,对雁凌峰道:“只怕灵儿日后坐下病根,被虫毒害了一辈子!”
雁凌峰气血上涌,心念一横,灵儿能为他舍命,他若再迁延不决,岂是大丈夫所为!
独孤阳平又怂恿道:“按《百炼真经》所说,紫花墨然和七星琉璃是同种异支,是天敌,两种虫毒也相生相克,若能取到紫花墨然的毒液,灵儿身上的毒便能完全化解!”
雁凌峰手提宝剑,见虫海茫茫,看不出半点名堂,急道:“还请指教!”
独孤阳平道:“你看当中的阵眼,是不是有一条肥虫子?”
雁凌峰定睛一看,见阵心方位有一条紫虫,离着七八丈远,依旧能看清它身上的花色纹理,当真好大一只虫子。
“那就是紫花墨然!”
独孤阳平剑指四个土台,道:“四只金光盾反射纯阳之火,紫花墨然最怕这光。可过了午时,日光西斜,阵眼方位也会随之变化,若不趁早下手,紫虫会等光亮微弱,逃之夭夭。”
雁凌峰听他讲解,再看紫花墨然身旁四个方位,果真被四点光波围拢,而那虫子对这光亮十分忌惮,前后左右进退不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打转。
它体型肥硕,圆滚滚的身躯缓缓挪动,憨态可掬,颇为滑稽。
独孤阳平道:“法台上焚了百草熏香,将附近毒虫吸引过来,那四人挥动麝尾拂尘,上面涂有白鹤血,催赶这些毒虫向紫花墨然靠近,向它轮番进攻。”
他轻拍雁凌峰肩头,道:“这肥虫子极为厉害,十条七星琉璃也比不了。”抬头看看天色,道:“日光再向西斜,纯阳之火便难以困住它,阵眼一破,这龟儿子定会逃走。”
他说到这里,蓦然想到父亲已回到岛中,此刻只能孤注一掷,依仗雁凌峰毕其功于一役,拱手道:“还未请教少侠名讳,真是失礼!”
雁凌峰心急入阵,答道:“在下北冥剑派,雁凌峰!”
独孤阳平心头一惊,暗想南海九宫门和中原武林势同水火,北冥剑派是中原武林的泰山魁首,想必雁凌峰定是得到父亲关照,才有恃无恐,笑道:“龙门高徒,怪不得身手不凡!”
雁凌峰急道:“我这便下去,不知如何能捉到紫花墨然?”
独孤阳平从法案上取下一只酒杯,扬手洒向雁凌峰,一股恶臭袭上全身,雁凌峰呛得难受,却明白这是驱虫药水。
独孤阳平道:“你走到它两丈之外,将这瓶白鹤血泼到它身上,鹤血一遇纯阳之火,必将它烧成焦炭!”
他说话间从袖囊中取出一只褐色小瓶,道:“这白灵神鹤栖息在海外岛云仙山,吃仙草蛇虫,是灵物,紫花墨然也怕它的血。”
雁凌峰接过瓷瓶,转头看到许灵面色青虚,心念笃定,仗剑看向八卦坪,胸中豪气陡增,道:“灵儿等我!”快步走下法台。
独孤阳平喜上眉梢,道:“雁少侠放心,我自会照顾灵儿!”
许灵几番想要劝阻,奈何身无绵力,半梦半醒,这时见雁凌峰动身下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独孤阳平,你个败家子!你快叫哥哥回来,若是爷爷知道……”
独孤阳平布阵捉拿紫花墨然,正是为了修炼岛中禁功,名为“冰火阴阳煞”。
依典籍记载,这门毒功见血封喉,凌厉狠辣,无以复加。因而独孤神木三令五申,岛中若有修炼这门邪功之人,必然断手刖足。
此刻听了许灵的话,独孤阳平幡然醒悟,暗想雁凌峰远来是客,若是不慎伤了性命,该如何向独孤神木交代。一旦将炼毒之事牵扯出来,独孤神木有令在先,他明知故犯,罪上加罪,必然难逃惩罚!
他心生骇然,抢步来到法台边,见雁凌峰已到了台下,急忙喊道:“雁少侠……”
他本想召唤雁凌峰登台,可心念电转,只怕错过今时今日,便要和神功失之交臂,沉声道:“雁少侠千万留神,切记要听我指点,便会安然无事!”
雁凌峰无心多想,答应一声,回身又朝阵眼走去。
脚下的毒虫仓皇逃窜,纷纷让出道路,雁凌峰便知是药水起了功效,五步之内都是空地。
他紧握剑柄,暗想方才一剑斩杀七星琉璃,已颇有心得,到时飞剑一击,将紫花墨然刺死也十拿九稳,正要加快脚步,却听独孤阳平喊道:“不可轻敌!”
雁凌峰打了一个寒噤,暗想紫花墨然号称万毒之首,若是飞剑便可斩杀,独孤阳平又何必兴师动众,脚步便沉稳下来。
独孤阳平总揽全局,道:“尚武、驱阳,动手!”
话音落地,雁凌峰只觉背后热浪滚滚,身侧两道金光骤然增温,紫花墨然仿佛陷入一片火海中,数百只毒虫瞬间被烘烤灼烧,噼里啪啦炸裂开来,场景颇为惨烈。
雁凌峰见此情形,忽觉自己助纣为虐;想到独孤阳平为一己私欲,枉杀这么多生灵,脚步便渐渐停顿下来。
他一怔神的功夫,忽听独孤阳平喊道:“雁少侠当心,这虫子的毒液快如弩箭,几十步外都可致人死地,你千万留神!”
雁凌峰摒弃杂念,想到灵儿还在等自己,精神一振,目测离紫虫还有十二三步远,拿起白鹤血瓶,正要出手,却听身前传来一声怪叫,紫花墨然身躯一抖,紫气如潮,毒液瞬间喷涌而出,射向四面八方,函丈之地摧枯拉朽,顷刻间便毒死了百余条虫子。
雁凌峰急退数步,定睛再看,那紫虫竟已转过身,呆呆地看向自己。
它肥头之上长了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空灵幽邃,目光相抵,雁凌峰恍然失神,如陷梦魇,耳畔隐约回荡话音,仿佛紫虫正在求情告饶,宝剑和白鹤血瓶当即脱手,落在沙土地上。
独孤阳平深知雁凌峰中了紫花墨然的伎俩,向清丈门喝道:“晃他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