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凌峰听她柔声诵念,虽不知这是出自谁的手笔,也不知文中大意,但也听得陶醉,再看眼前的灵舟山,当真有登临一览的冲动。
许灵趁热打铁,道:“我知道哥哥说得都对,不过咱们就是下船走一走,灵儿保证,绝不会……”
雁凌峰心念电转,摇头说道:“那也不许下船。灵儿听话,咱们绝不能给独孤前辈和楚姑娘惹麻烦。”转身便向船舱走去。
许灵笑逐颜开,边走边说道:“哥哥不必太担心,你也看到了,南海九宫门中有许多人并非邪教魔头,武伯伯就是如此。”她左顾右盼,见近处无人,低声说道:“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都是曲孤峰的手下!”
雁凌峰抱定心念,绝不听她巧言蛊惑,执意回到船舱中休息。用过晚餐,已经将近子夜时分,两人嫌船舱中潮闷,这才来到甲板纳凉。
码头上的喧嚣声渐渐停止,船上的物品搬运一空,众多岛客也相继散去,只留下十几艘空荡荡的大船静静泊在岸边。
月华明亮,海面上波光粼粼,映照在左右两边的船身上,船底光影婆娑,和海水相连,形成一片片璀璨的光幕。
雁凌峰对海面美景虽已司空见惯,却依旧不免连声赞叹。可他心念一转,想到眼下还未到剑灵山,就经历了如此多的波折,即使到了剑灵山后,能不能见到韩念雪还在两可之间,心中又不免有些忐忑失落。
许灵见他又陷入沉思,急忙开解道:“哥哥放心,我身上有独孤铁令,只要到了剑灵山,一定能见到姐姐。”
雁凌峰断然不会怀疑“独孤铁令”的威信,笑道:“咱们踏踏实实,走一步算一步,别再惹事就好。”
他百无聊赖之际,游目四顾,忽然眼前一亮,见左侧的一艘船上竖起一面大旗,旗上明晃晃地写着“灵波”二字,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上官叔侄的可憎嘴脸,正觉得厌烦,却听船舷下传来话音:“小狐狸啊,你的命可真苦啊!”
这是个男子的声音,悲悲切切,略带几分沙哑,说罢竟哽咽起来。
“谁?”许灵悄声问道。
雁凌峰听这哽咽声渐渐成了抽泣,隐隐觉得不安,见许灵正要俯身向船下看,急忙将她挡在身后,紧走数步来到船边,听这声音明明就在船下,可探头张望,根本看不到半个人影。
海面上风平浪静,除了远处巡哨的岛客外,不见人迹。雁凌峰仔细端详一阵,心中蓦然恐慌起来。
他遐想未绝,忽听船舷下有人说道:“两位,请让一下。”悄无声息间,一束黑影动如跳蚤,从船底一跃而上,眨眼落到了二人身后。
雁凌峰急忙扭头回顾,还未见人,便想起了那个黑衣贼,毕竟有这等绝妙身法的人,万中无一,当即将许灵护在身后,问道:“你是谁?”
这人黑纱罩面,看不清容貌,许灵正要呼喊岛客过来,可还未开口,却见他已跪倒在身前,哽咽道:“求求两位,大慈大悲!”
二人心头一惊,没有呼喊,雁凌峰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是那个贼?”
“贼?公子误会了!”黑衣人说道。
雁凌峰听他辩解,道:“既然不是贼,你到船上来做什么?”
黑衣人急道:“二位小声一些,我自有难言之隐,请二位借一步说话。”
雁凌峰说道:“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出来,不必故弄玄虚!”
黑衣人道:“好,那便在此处说吧。”他哀声叹气,道:“恕我冒昧,方才在船上听到了二位谈话,得知二位身份之后,便知道我这件事若想办成,必然要仰仗二位相助。”
雁凌峰心存戒备,道:“你想让我们帮你偷东西?”
黑衣人急道:“非也非也!那些贵重物件摆在眼前,我都不屑去看一眼,我只是为找雪灵狐而来。”
许灵禁不住问道:“雪灵狐?就是你的小狐狸么?”
黑衣人颔首说道:“正是。在下是昆仑弟子,这雪灵狐就是西域昆仑派为剑灵山大典供奉的神兽。”
雁凌峰听他言之凿凿,却也不会轻易相信一个贼的话,问道:“你说你是昆仑派弟子,可有什么凭证?”
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块木牌,拱手递了过去,道:“这是昆仑派的白木腰牌,在下千真万确是昆仑弟子,不敢有半句假话!”
二人借着月色打量,见那白木牌上刻着“昆仑”二字,分外醒目。雁凌峰知道西域昆仑和林玄霸的昆仑派不可同一而论,道:“你的话倘若有一个字是假,我必然不会姑息!”
黑衣人急道:“多谢两位!想必两位都知道,这次开山启剑大典,六家主子的贡品中都有祭祀神兽。”
许灵颔首说道:“哥哥,他说的不错。”
黑衣人收回腰牌,道:“我西域昆仑派进奉的神兽名叫雪灵狐,这狐狸世间罕有,在莽莽昆仑雪山,也不过几十只而已,自然被奉若神明。在下是专职饲养雪灵狐的弟子,自我入派以来,朝夕不曾和它分离,情同父子。这次六家主子歃血为盟,要将它当做祭天之物,杀生取血,叫我……如何舍得!”说到此处又泣不成声。
许灵心肠最软,见他声泪俱下,安慰道:“你不要伤心,小狐狸若是知道你如此难过,它也会伤心的。”
雁凌峰深谙江湖险恶,试探道:“既然奉若神明,怎能去杀它?”
黑衣人摇头冷笑道:“奉若神明,又不是真的神明。人心叵测,今日说你是神,顶礼膜拜,明日就能说你是妖。生死利益相关时,在他们眼中,这狐狸不过就是一只畜生罢了!要杀要剐,还不是为所欲为。”
二人神色一变,暗想此话不无道理,犹是“人心叵测”四个字,着实发人深省。
见雁凌峰犹疑之色消减,黑衣人摘下面纱,道:“在下复姓司空,单名一个捷字,是武林四家中司空一脉的传人。”
月光斜照在他清癯的脸颊上,波澜不惊,但泪色却已凝固,想必是情至深处,有感而发。
雁凌峰的阅历虽然不深,但武林中的世家名门他如数家珍,素闻“独孤、南宫、上官、司空”四家曾齐名江湖,都显赫一时,而司空家则是以独步天下的轻功身法闻名于世,不禁恍然大悟,道:“你真是司空家的人?怪不得身法如此了得!”
武林四家之中,独孤氏自然是指独孤神木这一脉,源出鲜卑刘姓,乃是大汉光武帝刘秀的后代;而上官则是指蜀川灵波教上官无邪一脉。
司空、南宫两家的渊源,雁凌峰不得而知,这两家后人在最近二十年中也销声匿迹,武林中很少有人提起。以雁凌峰的见闻阅历,只知道司空家轻功独步天下,南宫家奇门遁甲之术造诣非凡,其他则一概不知。
他想到此处禁不住问道:“既然你是武司空家的传人,为何成了昆仑派弟子?”
司空捷道:“我司空家几十年来兴衰变迁,绝非三言两语能说清楚,个中缘由容我今后相告。”
雁凌峰稍作忖思,道:“我姑且信你的话,你有何事相求,不妨直说。”
许灵急忙问道:“司空先生,你是不是让我们帮你找雪灵狐啊?”
雁凌峰深知灵儿心地善良,恐怕她早已被司空捷说服,急忙拉住她手臂,向司空捷说道:“你自己说!”
司空捷不敢怠慢,颔首说道:“在下听这艘船上的岛客说,贡品都被运到离此不远的封神台里,雪灵狐也在其中。”
雁凌峰皱眉说道:“你真想去偷出雪灵狐?”
司空捷急忙说道:“公子万万不能用‘偷’字,我司空家的轻功独步天下,但从祖上传下来规矩,历代子孙绝不会做偷鸡摸狗之事!”
雁凌峰听他极力辩解,暗想司空家毕竟曾是武林望族,抱拳说道:“是我冒犯了。”
司空捷道:“公子不必客气,我知道公子是龙门弟子,光明磊落,但公子不要误会,在下并非请二位帮我去偷雪灵狐,只不过……是想再见它一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