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射诗道:“这是盘古大神!正面石壁上雕刻了五幅壁画,盘古开天辟地,女娲炼石补天,西王母赐药降福,老君一气化三清,还有黄帝羽化飞仙。另外三面画壁也各有千秋,三清六御、六丁六甲,南极北斗,五岳八仙都汇聚于此,在这神明之地,你做事可要当心啊!”
雁凌峰听出这句话的弦外之音,看来这位楚姑娘对自己已经起了戒备,他点头微笑,也不去辩解。
沿着石阶三回九转,终于到了封神台顶,几人立稳脚跟,此时正值七月中旬,月如银盘,遥望远处,月色旖旎多姿,果真比在平地上赏月要好看许多。
台顶空空荡荡,方圆百丈,正中间突起一个圆形法坛,四周寂寥无声,没有一个守卫;灵舟山犹如铁甲山神耸立不动,俯瞰众生。
雁凌峰心弦一颤,回头向远处看去,见来时所走的山谷被三道关卡切成三段,方才还高不可攀的崖顶此刻尽收眼底,山崖上亮起了大片灯火,想必是驻守之人在那里安营扎寨;更远处海天相接,夜幕、大海、层林浑然一体,景色壮美之极。
雁凌峰遥望明月,楚关雄远眺大海,都看得心旷神怡。这时忽听许灵说道:“姐姐,灵儿求你下令将封神台大门打开,就打开一会儿好吗?”
楚射诗不假思索,道:“不可!灵儿,你知道我向来公私分明,陪你来到台顶禁地,已是万万不该,何况崔先生他们就在门口看守,我想帮你也是无能为力。”
许灵闷闷不乐,道:“姐姐还说对我好,骗人!你是老祖的近身侍婢,曲孤峰也不会为难你,何况是他们三个!”
楚射诗摇头说道:“今日非比寻常,封神台中的物品都是大典所用,我并非不想帮你,可……”却见许灵眼中斗大的泪珠悄然滑落,楚射诗苦笑一声,明知这小丫头施展苦肉计,可心肠一软,道:“灵儿别哭,姐姐尽力便是!不过旁人不难应付,只是崔神甲老谋深算,他对你们起了疑心,不会轻易答应。”
许灵见事有转机,挂满泪滴的眼眸转瞬笑成两弯新月,道:“姐姐,你答应了就不许反悔!”
雁凌峰暗自揣测,邱成大虽奸诈狡猾,却胆小怕事,沈明达随风摇摆,没有定见,这二人不足为惧;而崔神甲正是这三人中的主心骨,俗话说打蛇打七寸,为今之计,只有先将此人说服,才有望进入封神台。
许灵笑道:“姐姐,我倒有一个主意。你将崔神甲引到别处,我有独孤铁令,邱成大和沈明达不敢阻拦!”
楚射诗听了此话,暗想许灵原本纯真无邪,此刻怎会变得这般攻于算计。她目光一转,看向雁凌峰与楚关雄,脸色陡变,道:“你们两人到底想要灵儿做什么!”说话间将灵儿揽在身旁,护在了身后。
许灵急忙抓住她手臂,道:“姐姐误会了,哥哥他……”
“什么哥哥!灵儿,他们分明是想利用你!”
楚射诗话音未落,忽听身后有人笑道:“你这当姐姐的,何苦为难弟弟和妹妹!楚姑娘胸口的银锁上写着什么字,自己可还记得!”
这句话突如其来,楚射诗急忙转身,却见空旷的封神台上并无人影,忽觉身前疾风掠过,胸口衣襟微微一抖,她慌忙伸手去摸,竟已空空如也,那块银锁不翼而飞。
“谁?”楚射诗转身再看,只见一人身穿夜行黑衣,定在十步开外,手中正拿着一只银锁。
黑衣人伸手摘下面纱,正是司空捷,笑道:“姑娘,得罪了!”
楚射诗见他屡次三番无礼纠缠,这便要高声呼喊,叫来台下的守卫,却听许灵说道:“姐姐且慢!”
楚射诗皱眉问道:“灵儿,你认识这贼人?”
许灵道:“他就是司空小哥,我要打开封神台大门,正是为了他。”
楚射诗冰雪聪明,目光又落到雁凌峰和楚关雄身上,愤然说道:“灵儿,这门我是断然不会打开!他们几个是在利用你!”说到此处,她又要招呼岛客上来,却听司空捷说道:“楚姑娘,莫非你连亲弟弟都不认得吗?”
楚射诗听他语出惊人,只觉得莫名其妙,却见司空捷手指楚关雄,道:“他就是姑娘一奶同胞的弟弟!你当真不认得吗?”
“小哥,你可别乱说,我……”楚关雄见司空捷神色笃定,却不知他这话是真是假。
司空捷一抖手中银锁,道:“关雄,我可从不乱说话,这位楚姑娘就是你的亲姐姐,你可看清楚了!”
雁凌峰暗想此人心计多变,口中的话多半不可信,才到了封神台顶,又演这么一出戏,其中一定有诈。
许灵的想法却和雁凌峰截然相反,顿悟道:“是啊姐姐,你姓楚,这位楚大哥也姓楚,莫非他真是你弟弟!”
雁凌峰急忙说道:“司空兄弟有事相求,和楚姑娘坦言相告就是,何必……”
司空捷摆手说道:“雁少侠不知内情,楚兄弟的确是这位姑娘的亲弟弟,司空捷若有半句谎话,天诛地灭!”
雁凌峰听他信誓旦旦,不知说何是好,心念一转,转头去看楚射诗,见她呆呆站在原地盯着楚关雄,皓月当空,那双雪亮的眼眸中竟隐隐有了泪色。
司空捷趁热打铁,道:“独孤大小姐聪明过人,一语中的。我楚兄弟的楚和这位楚姑娘的楚源出一笔!”转身说道:“关雄,把你的银锁也拿来,咱们一看便知。”
楚关雄呆若木鸡,恍然回过神,伸手摸向怀中,摘下一块银锁递了过去。
司空捷双手各拿着一只锁,稍作掂量,轻轻一碰,金声清脆悦耳,仿佛顷刻间扣动楚射诗的心弦。
楚射诗缄默不语,蹙眉看向那两只银锁,身子微微一颤,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
司空捷笑道:“楚姑娘,你锁上刻的七个字我在船上早已见过,出处我也知道,和我楚兄弟这块锁相比,无论大小形状都毫无差别,不信你自己看。”说时一抖手,将两只锁轻轻抛了过去。
楚射诗接过银锁,仔细端详。她那只锁已贴身携带二十年,再熟悉不过,正面写着一个方方正正的隶书“楚”字,另一面则刻着七个字,正是“将军射虎诗成日”,而她芳名中的“射诗”二字便是由徐尘老祖取自其中。
楚射诗急忙将另一块银锁拿到眼前,见正面还是一个“楚”字,而背面却已换了七个字——“落寞雄关万古悲”,倏然间芳心一颤,银锁险些滑落。
“塞上孤城夜马归,金戈荡寇过龙眉。将军射虎诗成日,落寞雄关万古悲!”
一首七言绝句用司空捷的油腔滑调读出来,竟也是悲怆大气。
雁凌峰和许灵不知所措,而两行清泪已从楚射诗眼中滑落,她用力握住两块锁,目光牢牢盯着楚关雄,听司空捷叫他“关雄”,那“落寞雄关万古悲”七个字就在眼前,叫她心中怎能不泛起阵阵波澜。
司空捷继续说道:“姑娘的名字取自‘将军射虎诗成日’,而我楚兄弟的名字取自‘落寞雄关万古悲’,这上下两句平仄相应,分别跟随你们姐弟二十年,我司空捷有何本事,能捏造二十年前的事!”
司空捷见楚射诗依旧不开口,问道:“不知姑娘芳龄几何,可否相告?我楚兄弟今年二十岁整。”
楚射诗心头一颤,她今年正是二十一岁,手中铁证如山,司空捷的话又掷地有声,怎容她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