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人听了此话,果真放下争执,又见袁剑在先,梅雨寒紧随其后,两个人不疾不徐也已登岸,至此,七个人总算会和一处。
梅雨寒道:“两位,冤家宜解不宜结,事已至此,咱们这就启程吧。”有他这个外人出面做和事老,自然诸事太平。
袁剑道:“那咱们说走就走,我和司空先生在前,大家都留心脚下,切莫触动机关!”见众人神情肃穆,他哈哈一笑,道:“大家也不必担心,毕竟已有七八批人马来过,该踩中的机关都已现形了,就当是给咱们铺平了道路。”
独孤阳平笑道:“袁老说的对,也许那机关石蛰伏多年,等得就是咱们,这前赴后继多少人,终于轮到你我众人出手了。”
七个人一字排开,由袁剑领路向洞内徒步行进。六支火把只亮起了三支,分别握在打头的袁剑、司空捷、独孤阳平手中,之后依次是梅雨寒、烈儒阳,雁凌峰身后则依旧是武乘风。
此情此景,难免让雁凌峰心生恍惚,微觉错愕,他摆脱武乘风才短短一日,万万想不到此人阴魂不散,在这阴山古洞里会再次同行;何况他此时夹在武乘风和烈儒阳之间,只怕这二人当真动起手来,岂不是腹背受敌,进退维谷。:
他盘算之余,也不望观察身周境况,登岸之后,洞穴忽而变得狭窄,可洞壁上悬挂的冰晶却渐渐增多,一根根如长矛般悬挂在头顶,离地不足一丈,倘若山神爷打个哈欠,这些冰锋齐齐落下,当真避无可避,非被穿成七个刺猬不可。
三支火把的光亮足以照耀前后十余步,雁凌峰将火把和宝剑抱在怀中,两只手握住臂弯,运力取暖。越向前行,洞中越是出奇的寒冷,寒意透过脚掌袭上全身,纵有棉衣护体,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袁剑走走停停,左顾右盼,显得异常谨慎。雁凌峰见状思绪起伏,暗想这墨家机关术绝非浪得虚名,眼前这几人轻功皆在他之上,倘若当真触碰了机关,引出什么飞剑连弩,这些人闪得过去,可他在这狭窄山洞中恐怕会避之不及。
正行进间,独孤阳平惊呼道:“那是什么!”
众人循声看去,不由得齐声唏嘘,只见七八步外的洞壁下横卧着一具干尸,尸身上结了一层冰晶,在火光照耀下晶莹闪烁,诡异可怖。
司空捷将火把递进,见它身旁还放着一柄大刀,一只铁盾,这两件物事早已冻得结结实实,想必用掌力微微一震便会刀折盾碎;而干尸身上还插着七八只弩箭,箭镞穿甲而过,深入体内,可见力道之强劲。
雁凌峰更觉得忐忑不安,却听袁剑笑道:“我认得这人,正是三年前和袁某一同进洞的伙伴,他不慎触到了洞壁上的暗弩,险些便连累了我。”
听袁剑轻描淡写说出此话,独孤阳平颔首道:“该死!这等蠢人不早些喂了机关,当真要连累他人!”
众人也不多做停留,又迈开脚步,袁剑道:“这里气候阴寒,尸身十年都未必会腐朽,越向前走,这些东西越多,你看地上。”众人游目四顾,只见地上散落着无数只飞镖弩箭,几根骸骨深埋地下,隐约可见,也不知这些亡灵在此沉睡了多少年。
雁凌峰双眉紧锁,走过那具干尸身侧时,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只见它面目狰狞,显然在垂死挣扎之际应是极为恐惧,不禁觉得毛骨悚然,低声沉吟了一阵。
武乘风知他胆怯,哂笑道:“怎么,怕了吗?”
雁凌峰不愿与他计较,道:“不怕!”
烈儒阳浑水摸鱼,道:“骆老弟,你可不要树敌太多,到时引得众人一起围攻你,十年之后,你这条枪也便成了后来人的笑柄。”
武乘风道:“哈哈哈,姓烈的,你的开碑功虽有几分火候,却也未必敌不过我这条金枪!你还是回去捡起那只盾牌,免得被武某戳上十八个大窟窿!”
烈儒阳头也不回,笑道:“恐怕你还没来得及出手,老夫便把你拍成一张肉饼了。”
三人说话间步伐减慢,离身前几人已有十步左右。雁凌峰听这两位坛主不顾身份,竟如孩童般斗嘴吵闹,甚觉可笑,又想到武乘风若是真被拍成肉饼,自己非要在他身上戳出十八个大洞,再撒上些砖头瓦砾,做成一张人肉麻饼,岂不大快人心。他想到可笑之处,忍不住笑出声来,却听武乘风怒道:“臭小子,你笑什么!”
雁凌峰道:“自然是笑世间可笑之事!武坛主未免管得太宽了。”
武乘风道:“那你说来听听,何事才是可笑之事?”
雁凌峰正自思量对策,却听烈儒阳笑道:“便是老夫将你拍成一张肉饼啊,是不是啊小兄弟?哈哈哈……”
烈儒阳听雁凌峰默然不语,便知他对武乘风颇为忌惮,顿足说道:“小兄弟啊,我喜欢你这性子,爽爽快快,干净利落。哈哈哈,这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姓骆的和你我都有成见,可见咱们是君子坦荡荡,偏偏和这小人过不去。”
雁凌峰听了此话,深知烈儒阳是在蛊惑自己与他同仇敌忾,孤立武乘风,不禁暗做盘算,觉知此刻孤身犯险,倘若能和烈儒阳结为盟友,武乘风也就不足为惧了。他思量至此不再犹豫,道:“前辈随意洒脱,豪杰迈伦,晚辈也是十分钦佩”
武乘风听他含沙射影,终究隐忍不住,骂道:“豪杰迈伦?呸!姓烈的,你堂堂一坛之主,竟上赶着和这北冥剑派的臭小子结盟,想必是怕了武某,要找个帮手了!”说话间将火把掷在地上,右手一探腰际,金枪便已握在掌中。
雁凌峰心头一震,左手剑鞘向上一提,右手也已握在剑柄上,暗想这一仗是非打不可了。正在紧要关头,忽听十余步外的袁剑喊道:“大家当心脚下!”
雁凌峰回过神来,才知眼下已走出了狭窄的山洞,可放眼一看,情形却更加危险,原来七个人正行在一条悬空小径之上。小径紧贴山壁,多说有五六尺宽,上载危崖,下邻绝壑,危崖陡峭如刀削,肋生双翼也难以逾越,绝壑之下则是滔滔海水波澜汹涌,砯崖转石之声宛如闷雷滚滚,摄人心魄,虽不见崖壁下的情形,可闻声便知,定是凶险之极。
烈儒阳和武乘风显然也被眼前的情形震慑,原本动手只在顷刻之间,这时却收敛火气,凝神屏息,正要细心观察,伺机而动,却听身前蓦然传来一声断喝:“小心滚石!”
这声呼喊撕心裂肺,正是司空捷耳力惊人,洞察到头顶数十丈处的落石之声,仓促出言提醒。众人神色一怔,片刻过后听头顶哗啦轰隆响声不绝,才知果真是有滚石从山壁上滑落,不禁大惊失色,想到脚下这条小径区区数尺,身下却是茫茫大海,暗礁四伏,倘若滚石落到头顶,当真避无可避!
独孤阳平手腕一抖,火把被他掷出了七八丈高。七个人借着火光看去,只见山壁上正有数十颗巨大石块铺天盖地般滑落下来。然而火光一闪即逝,七个人目力再好,电光石火间也难以辨清落石的方位。
“快闪!”三只火把转瞬熄灭,整个天地霎时间伸手不见五指。雁凌峰心如鹿撞,听身侧风声呼啸,直刮得耳根生疼,便知是一块巨石从头顶划过,急忙俯身避让,却知是天公保佑,倘若这石头正中顶心,如何也来不及闪躲。
落石连绵不绝,仿佛滚木礌石从城墙坠落,轰隆喀喇之声近在耳畔,脚下的小径已被砸的坑坑洼洼。慌乱中,忽听梅雨寒一声惊呼:“袁兄……”继而便听一声惨叫越行越远,雁凌峰心弦一颤,即知是袁剑已坠下了崖壁。
这袁剑时运不济,三年前在天洞中险些丧命,本以为否极泰来,再行入洞寻宝,可谓胸有成竹,怎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这回不曾触礁沉船,却遇到了漫天飞石如蝗,闪转腾挪间,终究被一块石头砸中额头,坠下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