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剑通不由得笑道:“好好好,她好!那另一个呢?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老朽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不过你想想,陆元鼎是什么人,是南海九宫门的人,南海九宫门和中原武林仇深似海,你要是娶了陆元鼎之女,这纸里包不住火,终有曝光之日,到时正邪不两立,你又该何去何从?”
雁凌峰心头一震,暗自忖思:“是啊,念雪毕竟是陆元鼎的女儿,和剑灵山魔教有着千丝万缕拉扯不断的关联,倘若李前辈所说当真应谶,正邪之间终有一场对决,那时……我又该何去何从呢?”
凌剑通见他陷入沉思,便知他对此话有所感触,笑道:“老朽只是想劝你,重情义吃遍天下,但用情太深却未必是件好事,我怕你和我一样,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啊!”
雁凌峰不愿与他争论,岔开话题问道:“林玄霸写给云菱师太的信,想必也是出自前辈的手笔吧?”
凌剑通笑逐颜开,道:“都是些猪头蠢蛋,哼哼,一辈不如一辈。不过那些日子也把老朽累得苦啊,我一边跟踪这丫头,另一边又不能丢了林玄霸的踪迹,前前后后磨烂了好几双鞋。我本想直接抢来经书算了,却见到青城派的人马也恰巧驻在镇里,大家好事成双,何不一起热闹热闹!”
雁凌峰朗声一笑,话锋一转,道:“晚辈昨日听闻,剑灵山中遍布墨家机关,有‘横竖七宫阵,上下两玄天’之说,不知前辈可知其中详情?”
凌剑通道:“可是独孤家那小丫头告诉你的?”
雁凌峰道:“正是,不过她也是略知一二罢了。”
凌剑通微微一笑,捡起一块石子,在空地上图画起来。雁凌峰凑到近前,仔细观看他所画之物,见他先是画了一个圆,雁凌峰腹中饥渴,见此及彼,只以为他画了一张大饼,可低头再看,那张饼又被他一刀分为两半,想来是要和自己平分了。
凌剑通道:“老朽画的是剑灵山地形,你看好了,这一条山脉横贯全岛,便是眼前这一脉山峰,直指南北。”说话间便将“南”“北”二字标注在两端,随即手掌轻拂,又标好了东西两个方位,一指北偏西方向,道:“咱们如今便在这里。所谓横竖七宫阵,便是指‘悲生死,恨合离’六宫,再加上下玄天的刺秦剑冢也算一宫,和为七宫。”
他又运转手中石子,转瞬便将“悲生死、恨合离”六宫标注出来,依次是东南、正东、东北,西北、正西、西南方位。
雁凌峰看着这张简易图纸,想起灵儿和自己说过,念雪此时便在合宫之中,依据凌剑通所画,自己此刻正处在西北“恨宫”与正西“合宫”交界之处,离她不过数十里之遥,一时间心潮澎湃,道:“我听灵儿说,剑灵山中,只有合宫最宜居住,想必念雪就在这里!”
凌剑通眉头一皱,道:“你小子有没有出息,开口闭口离不开这丫头!合宫与生宫一吉一平,剑灵山中女眷在合宫居住,男人则在生宫。这规矩是秋水亲自所立。”说话间回首一指远处那块石头,道:“那上面写的什么字,你可知道?”
雁凌峰摇头不语,凌剑通苦笑道:“男子者,不得入内!”
雁凌峰诧异道:“男子不得入内?那若是进去了,又该如何?”
凌剑通哈哈一笑,正要干净利落地说一个“杀”字,可思虑片刻,终究说道:“问得好,自然是拳打脚踢,把你轰出来喽。”
雁凌峰岂会听之信之,道:“我想是进去容易出来难吧。剑灵山是南海九宫门重地,既然这位骆前辈立下了规矩,那擅自闯入者,应该不会轻易脱身。”
凌剑通讪颜一笑,忽而脸色一沉,道:“你不是说为老朽赴汤蹈火也不在话下吗,怎么这时却打起退堂鼓了?”
雁凌峰缕清事情脉络,心中早有思量:“他前前后后说了这么多,想必是要我代他走一遭,将这两本经书送到林秋水手中。他不敢违背林秋水立下的规矩,可我也是男子,若是真被这些邪教魔徒看到,如何是好?”
凌剑通察言观色,笑道:“老朽想让你帮我把这两本书送到她手中,你意下如何?”见雁凌峰面露难色,他站起身,伸手将雁凌峰扶起,道:“你这身伤都是皮外伤,还算你骨头硬,并未折断一根,有些骨裂处老朽都为你推功活血,没什么大碍。”
雁凌峰知他话中之意,显然是怕自己因伤痛而推脱,笑道:“前辈多虑了,我既然已答应了你,只要还能走,就一定帮您送到!”
凌剑通见他目光坚毅笃定,心生感动,道:“好小子,咱们爷俩儿这份交情算是板上钉钉了。我不会让你孤身犯险,你放心便是。你去看那界碑上还写着什么字。”老少二人说话间走到界碑之前,雁凌峰这才看清,那石碑正中刻着偌大的一个“合”字,紧接着下面便是“男子者不得入内”七个楷字,笔力遒劲,入石极深,看得出是有人以剑当笔,一气呵成。
再仔细看,那“合”字旁边又写了七个更小的字,字虽小,但执笔者的功力绝非等闲,剑痕一贯而下,剑势一泻千里,正写着:“李姓者不得入内”。七个字铁画银钩,仿佛铮然有声,雁凌峰看在眼中,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道:“这七个小字满含恨意,想必也是那位骆前辈亲笔所书,这‘李姓者’所指,便是您和李道长吧?”
凌剑通释然一笑,道:“去年我来此,还没看到这七个字,呵呵呵,老朽眼拙,看不出真意啊。”他口中虽说看不出,心中却比谁都明白,李重生久居深山,身为道教宗师,自然不会来这海外魔教;相比之下,他数十年间多次来访,这七个字究竟为谁而写,他岂会没有自知之明。
凌剑通喟然长叹,心生释然,道:“罢了罢了,这七个字自然是写给我看的。我一片真心实意,历尽奔波来到这里,却看到这七个字在眼前,心中……确实不大痛快,不过我远渡重洋,人和书都到了,总不能空身而返。我在此也是犹豫了好一阵功夫,恰巧看到你和他从山洞中漂浮出来,便搭救了上岸。想不到咱们爷俩还真是缘分不浅,这南海三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能重逢就是天意。”
雁凌峰不禁回忆起前情,心中骇然惶恐,道:“这回能大难不死,或许晚辈真是托了您的福。啊,不知前辈是否知道这洞中有一块机关石?”
凌剑通摇头说道:“从未听过,莫非也和这墨家机关有关?”
雁凌峰道:“正是。听说这机关石便在剑灵山内的天洞中,是整座剑灵山墨家机关的总闸,倘若机关石被打通,山中一切机关尽数失灵,到时想进剑冢便易如反掌。”
凌剑通神色一紧,稍作沉吟,道:“倘若真有此物,那可大大不妙啊!老朽出入剑灵山多次,里里外外的地形也算摸透了十之七八,却实在不知什么机关石。不过此事应该不是空穴来风,墨家机关术神魔莫测,说不定墨家弟子真有这等本事,将纵横交错、纷繁复杂的机关联络起来,设置成一处总闸。”
雁凌峰道:“前辈所言正是。传说墨家弟子善于守城,剑灵山整座岛屿便如一座墨家机关城,他们设置机关,绝不会零零散散随意分布,其中必有规律可循,有一处总闸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徐尘身为地主,却也不知机关石在何处,晚辈昨日随众人涉险进洞,听说这已是徐尘派出第九拨人马,我等谨慎行事,可还是不知不觉触动机关,遭遇落石……”
雁凌峰对昨日凶险心有余悸,此刻叙述起前情,竟止不住一阵战栗。凌剑通颔首说道:“看你们这死的死,伤的伤,我也猜得出其中凶险。这刺秦剑冢内埋藏的皆是万中无一的宝剑,倘若这些古剑被取出,南海九宫门、灵波教,加之西域昆仑高手人手一柄,销金断铁锐不可当,众贼如虎添翼,对中原武林乃至大宋江山来说,无疑是一场浩劫!”
两人面色凝重,再看眼前剑灵山群峰,不禁肃然起敬,心生畏惧,深知它腹中藏纳的上千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威力绝不逊于千军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