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克成为了马卡洛夫的左右手,仅凭一个简单且根本不属于他自己的电路理论,让他现在不仅能在缘石监狱横着走,更能随便从别人手里抢来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不用担心被报复。
比如大麻,罗克染上了毒瘾。
“少吸一点,那玩意儿会害死你。”拜伦用手大力挥舞着,想要让那些闻起来带有着腐臭的烟草味离他远一点,但遮光帘关着,那些烟雾又能飘到哪儿去?
“你要来一点吗?”罗克已经吸嗨了,他的唾液顺着嘴角滴到衣领上,像极了一个肌萎缩性脊髓侧索硬化症患者。
拜伦看着下铺神色放松的罗克,突然他脑袋就好像不受颈椎支撑一样狠狠砸在铁栏杆上,让罗克吓一大跳。
“我操!拜伦,你是想自杀吗?”
“没事。”拜伦坐起身来,思索一阵,随后跳下床铺抓起罗克的手将他背了起来,“我知道你现在没力气,不过有些很重要的事情我需要告诉你,我们去一趟图书馆怎么样,这里太吵。”
“太吵了?”罗克不断扭头看向四周,在大麻的致幻作用下,他大脑的听觉神经似乎已经坏死,过滤了周围所有的嘈杂声,“我怎么感觉很安静,轻飘飘的,是不是我能飞了?”
“是的,你能飞了。”
拜伦背着不算重的罗克,在其他罪犯的目光中一步步走下楼梯,朝着图书馆走去。
这里没几个识字的犯人,他们可对图书馆的那些“陈年往事”不感兴趣,所以想要好好谈话,那儿自然是首选。
在罗克告诉马卡洛夫如何在禁闭室与外界进行联系后,他就成了近半个监狱的宠儿,知道方法的不仅仅是马卡洛夫,还有马卡洛夫“大家族”中的大部分人,这也是罗克颓废的开始。
不需要工作,他只需要好好呆在囚室里睡上一觉,醒来去吃早饭,在图书馆上研究一整天自己想学的东西,然后吃饭,洗澡,睡觉。
有人为了联系上家人,替他把工作做完。有人为了调戏一阵声线甜美的语音客服,在限时供应热水的时间特意为他让出自己事先占下的淋浴间。甚至还有人为了打个电话恶作剧调剂一下无聊的时光,把自己的“存货”全数上供给罗克。
罗克已经成为了一名不折不扣的“废人”,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就连擦屁股也需要别人来帮忙。
这让拜伦很头疼,他不是为了看到罗克今天的样子才会回来找他。
至少,在他印象中的罗克,比现在更加的谋事过人,更加懂得责任,也比现在讲义气。
“你要跟我说什么?”拜伦强灌了罗克三杯水,让他从幻觉中醒过来,也让罗克非常地不爽。
要知道,这一个月以来可没人敢这样对他。
“很重要的事,这件事关系到未来,不单单是你我的未来,还会对整个人类社会的方向起决定性的作用。”拜伦拿起铅笔在随手撕下来的书页上写了几个年份。
1985年,1991年,1995年,1999年和2020年。
罗克喝了一大口水,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拜伦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你是不是也吸大麻了?还是艾萨克·阿西莫夫的书看多了?”
拜伦没有说话,而是在每个写在纸上的年份后,都加上一行字。
1985年,参与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未来演算计划”。
1991年12月24日,因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解体,“未来演算计划”宣布失败,加入共济会。
1995年,与拜伦相识,并与共济会一同继续“未来演算计划”。
1999年,计划方向错误,导致千年虫事件。
2020年,“未来演算计划”成功。
“所以你想说,你是个未来人?很重要的事情就是这个?”比起拜伦嘴里的胡话,他更愿意相信拜伦偷了他放在床垫下面的大麻,又或者是拜伦因为压力过大患上了什么妄想症。
这家伙从入狱开始就有些神神叨叨,特别是在罗克准备报复法国佬的那天,他甚至能把法国佬一天要去哪干什么全写在纸上。
“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是不得不说,因为过几天你会死在法国佬和安德烈手里。我能从未来跳回到现在,这些事情我亲眼看到过,所以我知道会发生。”拜伦说着,就好像这件事已经发生了一样,“死在盥洗室,死在食堂,必须要改变点什么,我想最合适的应该就是你现在的状态,你根本不够警觉身边的事情。”
“警觉?我不需要警觉什么,马卡洛夫会帮我处理好一切的事情,我可以看谁不顺眼就上去揍一顿,也可以随随便便从别人的餐盘里拿走一块布朗尼。”罗克挖着鼻屎,见某位犯人正在盯着他,一句“你他妈看什么看”就准备上去把别人揍一顿。
拜伦拉住了罗克,把他按在座位上,语重心长:“罗克,我们俩当了一个月室友对吧,从刚进来的第一天起,我就没有害过你。所以无论你相不相信我,在三天后一定不要去盥洗室,在食堂盛饭的时候排在马卡洛夫前面,行吗?”
罗克看着拜伦的眼睛,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地盯着自己室友的眼睛。浅褐色的虹膜在灯光下显得异常好看,但是在罗克看来,拜伦的眼中似乎掺杂了一点说不清的浑浊,尽管拜伦的眼睛看起来是如此清澈。
“我可以相信你,但你需要证明出来。”罗克总算收起自己那不正常的脾气和举动,当他正经的样子出现在拜伦面前,拜伦就知道了,他有戏,他能让罗克相信自己说的话。
“你想让我怎么证明?”
“很简单,”罗克拿起拜伦之前撕下来的书页,背到身后写下一句话,“十分钟以后,我会把这张纸的内容给你看。如果你是你口中所谓的那种‘未来人’,那么你应该就能在两分钟之内把上面的内容告诉我。很简单的逻辑,不是吗?”
罗克在纸上写道:如果你是个未来人,那么请告诉我2013年的荷兰首相是谁?
“没错,很简单的逻辑,把你的大麻拿出来。”
拜伦几乎是抢着从罗克手里拿走大麻,然后从口袋中拿出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火柴轻轻擦动,明亮的火苗在他指尖燃起。
“你疯了吗?图书馆内可不能抽烟,狱警看着呢!”
哪知道随着一声重重的“砰”声,拜伦的脑袋狠狠砸在了书桌上,他的火柴熄灭了。
这个举动,拜伦在囚室里也有过。
“‘如果你是个未来人,那么请告诉我2013年的荷兰首相是谁?’没错吧?顺带一提,应该是马克·吕特,他在2010年就任荷兰首相,在2012年再次赢得了大选。”拜伦好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内容,然后笑着看着罗克的嘴渐渐张成O字型。
“你他妈在逗我,这根本不可能是巧合。”
罗克从口袋里掏出自己写的纸条,拜伦原封不动地将罗克写在上面的话完美地复述了出来,并且还回答了罗克的问题。
如果说拜伦不是什么未来人,那么拜伦肯定就有某种超能力,比如“读心”又或者是“透视”。
当然,后者和前者一样让人难以相信。
“你能再做一遍吗?”
罗克这次写下了:告诉我艾萨克·阿西莫夫写过几本小说。
拜伦的脑袋再一次重重砸在桌面上,然后抬起头,他一脸疑惑的朝罗克问道:“艾萨克·阿西莫夫是谁,我一本他的小说都没看过。”
“一个完美的作家。”罗克又看向那张纸条,似乎是在思考下一句应该写些什么,但拜伦将纸条从罗克手中抢了过去。
“别写了,我觉得你肯定已经相信了,但对我来说,我却要无趣的度过整整二十分钟才能告诉你两个问题的答案。”
“二十分钟?”罗克有些不明白,从自己写下问题,到拜伦回答,至今也才过了不超过两分钟才对。
拜伦伸出左手,向罗克展示他左手上那根本不存在的“空气怀表”,并且问道:“这是什么?”
“你的左手。”罗克更晕了,他不明白拜伦为什么从来都不喜欢直接把事情说明白。
“我是问在我左手上面的东西,是什么?”
罗克有些不耐烦地拍了拍拜伦的左手,大声叫到:“某个根本不存在的‘空气怀表’!你就不能直接把事情讲明白吗?”
“为什么你会认为这是一枚‘空气怀表’,而不是其他的‘空气戒指’,‘空气笔记本’,甚至可能是‘空气手表’,但你却说出了怀表(pocketwatch)两个字。你的大脑忽略了这枚怀表,但实际上你能看到,并且知道这就是一枚怀表。”拜伦将那张纸条放回桌面,在上面写下两个字,认知。
“你是说……”
罗克想起在大学时看到的某个有关于人脑的书籍,其中某位荷兰教授的理论在全世界引起了巨大争议。
大脑会忽略某些特定的事情,比如视觉成像中,人的鼻子,人的眨眼动作,又比如说只有当人注意力极其集中时才能听见的脉搏声。
“你的大脑忽略了这枚怀表,因为它无法在视觉中处理如此庞大的信息量,所以在大脑认知上,你会认为这个怀表‘并不存在’,但在潜意识中,你会知道这是一枚怀表。”拜伦的话让罗克更加仔细的去观察他的左手,可罗克一无所获,无论他怎样认真,自己想象中的那枚怀表的形状始终没有出现在拜伦手中。
但是罗克却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拜伦说的这件事情似乎跟刚刚罗克的问题毫无关联,他只不过是在解释自己手上有一个无法看见的,“透明”的怀表而已。
“这跟你所说的度过了二十分钟有什么关系?”
“在我的认知当中,是整整过了十分钟看到你手上的答案,再回到现在的时间。对于你来说可能只有一分钟,但是对我来说,两个问题,我度过了整整二十分钟是存在的,只是你没有感受到而已。”
罗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午饭的铃声响起,让他们俩人被狱警从图书馆赶了出去。
即使是在食堂的排队过程当中,罗克也在不断思考着拜伦所说的话。
如果拜伦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在未来罗克很可能发生什么性命之忧,才会拜托拜伦到现在这个时间来寻找罗克,改变罗克即将发生的未来。
或许是很容易理解的克拉克式科幻小说的情节,但是罗克却怎样也想不通一个问题。
按照拜伦口中的话,罗克能在1995年参与某项苏联的机密研究,又怎么会在三天后被法国佬和安德烈那个黑鬼杀死,并且每一次的地方还都不一样。
脑海中不断思考着拜伦说的话,罗克下意识排在了马卡洛夫身前。
“嘿,小子,你刚刚去哪了?怎么没见你在囚室好好吸着你的大麻?”马卡洛夫笑着搂过罗克,将塑胶餐盘交到罗克手中。
“跟拜伦去图书馆看了会书,那家伙正在跟我炫耀他是怎么杀的四十九个人。”看到了身前拜伦警告般的眼神,罗克锤了马卡洛夫一拳,笑着将这件事情糊弄过去。
他还没有蠢到告诉别人这种不靠谱的事情,大家会以为他疯了。
正当罗克将餐盘伸到取餐口,想向分餐的家伙要来一块炸肉丸时,他被推了一把。
马卡洛夫将罗克推倒在地,罗克有些恼怒,想要叱责马卡洛夫为什么要这样时,他却看到了滴落在地板上的血滴。
塑胶小刀被插在马卡洛夫的右肩,法国佬一脸咆哮地将刀拔出来,想要给趴在地上的罗克一刀,却被马卡洛夫一记左勾拳干翻在地。
“该死的法国佬。”马卡洛夫啐了一口,全然不顾正在流血的肩膀从法国佬手中抢来塑胶小刀,“编号076,罗克,他怎么会拿着你的刀。”
每一把塑胶小刀烧制时,马卡洛夫都会让烧制者在上面粗略的记上一个编号,以便在日后出事时顺着刀找到是谁那儿出了岔子。
哪知道这一次,出岔子的竟然是罗克。
“我……”罗克仔细回想着,他想起来,自己在报复完法国佬之后,就把刀忘在了洗浴间。
整整一个月,整整一个月罗克都没想起来这把刀的存在,他太过沉浸在支使别人的权利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