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胞胎一块儿喘着气,一块儿咧嘴而笑,矮小结实,而又生气勃勃。他们俩朝拉尔夫抬起潮湿的嘴唇。
好象是因为身体不够壮,所以他们的侧影显得模糊不清,嘴巴倒张得挺大。猪崽子朝他们弯下身子,明亮的眼镜对着他们,在此起彼伏的海螺声中重复着他们两人的名字。
“萨姆埃里克,萨姆埃里克。”猪崽子一时分不清,双胞胎晃着脑袋,指来点去,大伙儿哈哈大笑。
拉尔夫终于收起海螺,一只手提着海螺,坐在那儿,脑袋耷拉在膝盖上。海螺的回声听不到了,随后笑声渐渐隐退,一片静谧。
在海滩钻石般闪烁的烟霭中某种黑漆漆的东西正在摸索前来。拉尔夫首先看到他注视着,他聚精会神的眼光渐渐把所有孩子的眼光都牵引到那个方向。
接着那个东西从烟霭中走到了清晰的沙滩上,这下孩子们才看到黑乎乎的不都是阴影,却大多是衣服。
那东西是一队男孩,他们穿着让人很少看到的怪衣服,排成并列的两行,步调一致。他们手里拿着短裤、衬衫,提着各种衣服,但每个男孩都戴一顶有银色帽徽的黑方帽。
他们的身体从喉咙到脚跟都被黑斗篷裹着,一个长长的、银色的十字架佩在左胸前,每个人的颈部都被丑角服装上用的褶叠花边领装饰着。带着暑热,翻山越岭,寻找食物,此刻再加上光线强烈得令人目眩的海滩更让人大汗淋漓,使他们的皮肤红得就象刚洗过的梅子。
管他们的一个男孩同他们穿着一样,除了他的帽徽是金色的。
这支队伍离平台约十码远时,他一声令下,队伍停住,在炙烤的阳光下他们都喘着粗气,汗如雨下,东摇西晃。这个男孩独自往前走来,斗篷一甩,攀上平台,此刻他仍盯着前面看,尽管在他眼前几乎是漆黑一片。
“带喇叭的大人在哪儿?”
拉尔夫觉察到太阳的强烈使他的眼睛看不清东西,回答道:“这儿没有带喇叭的大人。只有我。”
这男孩往前走,眼光向下,盯着拉尔夫,同时皱起面孔。
看见了一个膝盖上搁着深米色贝壳的金发男孩,这似乎并没有使他满足。他快速转过身来,黑斗篷兜着圈圈。
“那么,有没有船呢?”从拂动着的斗篷里可以看出他是个大身架的瘦高个儿,黑帽子下露出红头发。
他脸上长着痤疮和雀斑,长相难看,但不显得傻气。此刻虽有点沮丧的两只浅蓝色的眼睛看向前方,但又露出即将发怒的样子,或者说随时准备发怒的样子。
“大人不在这儿喽?”拉尔夫在他背后回答:“没有,可我们正开会呢。来参加吧。”
挤得紧紧的队列被穿斗篷的男孩们挤散了。
高个子的男孩对他们喊道:“合唱队!立正!”队员们照做,但他们精疲力竭,挤在一起排成一个队列,在阳光下站在那里左右摇摆。
其中也有一些开始小声抱怨起来:“可是,梅瑞狄。请问,梅瑞狄……我们可不可以……?”
一个男孩就在那时突然噗地一声合脸倒在沙滩上,队伍一下子没了秩序。
立刻,摔倒在地的男孩被他们抬到平台上,让他躺下。
梅瑞狄瞪着眼,无可奈何地说:“那好吧。坐下。随便他。”
“可是,梅瑞狄。”
“晕倒的总是他,”梅瑞狄说,“在直布罗陀晕倒;在亚的斯亚贝巴晕倒,而且在晨祷时还晕倒在指挥身上呢!”合唱队员为这最后一句行话引得一阵窃笑,他们象一群黑鸟似的依附在横七竖八的树干上,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拉尔夫。
猪崽子没敢再问名字。这种整齐划一所产生的优越感,还有梅瑞狄口气中毫不客气流露出的权威性,让他惊呆。他畏畏缩缩地退到拉尔夫的另一边,眼镜被他拨弄着玩了起来。
梅瑞狄转向拉尔夫。
“一个大人也没有吗?”
“没有。”
梅瑞狄坐在树干上东张西望。“那么我们只好自己料理自己的事情了。”
有了安全感的猪崽子在拉尔夫的另一边怯生生地说道:“为了决定下一步我们怎么办,拉尔夫才召开这个会。我们已经晓得了一些名字。那是约翰尼。那两个——他们是双胞胎,萨姆和埃里克。哪个是埃里克——?你?不——你是萨姆——”
“我是萨姆——”“我是埃里克。”
“最好大家能说出自己的名字,”拉尔夫说道,“我叫拉尔夫。”
“大部分人的名字我们已经知道了,”猪崽子说。“这些名字是刚知道的。”
“小孩儿的名字,”梅瑞狄说。“为什么偏要叫我杰克?我叫梅瑞狄。”
很快地朝他转过身的拉尔夫。听得出这是一个自己会拿主意的人。
“还有,”猪崽子继续说道,“那个男孩——我忘了——”
“你说得够多的了。”杰克·梅瑞狄说。“闭嘴,胖子。”
一阵大笑。
“胖子不是他的名字,”拉尔夫喊道,“他名叫猪崽子!”
“猪崽子!”
“猪崽子哟!”
“嗬,猪崽子哟!”一下子响起了暴风雨般的笑声,在笑着的也包括最小的孩子。
片刻之间除了猪崽子,其他男孩子们都连成一气:猪崽子脸色通红,耷拉着脑袋,又擦起眼镜来。
笑声总算过去了,又继续点名。
在合唱队里一直粗俗地龇牙咧嘴的那个男孩是莫里斯,他的个儿仅次于杰克。还有个谁也不熟悉的鬼头鬼脑的瘦个子男孩,他独来独往,一副躲躲闪闪、偷偷摸摸的样子。
他喃喃地说完他叫罗杰,又闷不做声了。还有比尔、罗伯特……,刚才晕倒的现在靠着一根棕榈树干坐着的那个合唱队男孩,毫无血色的脸朝拉尔夫微笑,说西蒙是我的名字。杰克说话了。
“咱们该想一个办法,想想怎么才能得救。”
一阵嘈杂之声。
一个叫亨利的小男孩喊着要回家。
“住口,”拉尔夫举起海螺漫不经心地说着。
“我觉得该有个头儿来对某些事情下决定。”
“一个头儿!一个头儿!”
“我该当头儿,”杰克骄矜地说,“因为我是合唱队的领唱,又是领头的。而且我还会唱升C调。”
一阵闹哄哄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好吧,”杰克说,“我——”他犹豫不决了。
后来那个叫罗杰的、黑黝黝的男孩动弹一下,讲话了。“大伙儿投票表决。”
“对呀!”
“选一个头儿!”
“大伙儿选——”这场选举的游戏同海螺一样那么令人开心。
杰克开始反对,但是希望有个头的要求已经变成一种呼声,而且拉尔夫本人也大声表示赞同。
对于这种现象的解释是没有一个男孩能找出充分理由来的,猪崽子感到事情已成定局,头头非杰克莫属。
然而,坐在那里的拉尔夫,身上有着某种镇定自若的风度,又那么与众不同:他有那样的身材,外貌也很迷人。
而最最说不清的,或许也是最强有力的,那就是他拥有海螺。他是惟一吹过海螺的人,现正坐在平台上等着大家选他,那碰不起的东西被他安安稳稳地搁在膝盖上,这一点是无人能比的。
“选那个有贝壳的。”
“拉尔夫!拉尔夫!”
“让那个有喇叭玩意儿的人当头。”
拉尔夫举起一手以示安静。“好了。谁要杰克当头?”
带着一种沉闷的气氛合唱队把手举了起来。
“谁要我当?”
除合唱队、猪崽子以外,剩下的人都立刻举起了手。随后猪崽子也把手勉强地举了起来。拉尔夫点着数。
“头领的头衔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