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儿有一块扁平的礁石,象张桌子似的平放着,四面的海藻被退落的海水带下去,看上去就象一座座悬崖峭壁。
然后,沉睡的利维坦呼出气来——海水又开始上涨,海藻被浮起,翻腾的海水咆哮着卷上那象桌子似的礁石。
几乎觉察不到波浪的经过,只有这一分钟一次的有规律的浪起浪落。
拉尔夫向粉红色的峭壁转过去。孩子们在他身后,等在长长的野草中,等着看他怎么办。
拉尔夫感到自己手掌心里的汗珠这会儿是凉的;他惊讶地认识到:他并不真的盼望碰到什么野兽,因为他知道碰上了他也没有胆量打赢。
拉尔夫知道自己能爬上峭壁,但是毫无意义。四四方方的山岩被一圈类似柱脚的侧石围绕着,为此在右面,俯瞰着环礁湖的那个方向,可以沿着突出部位一点点上去,拐过还有看不见的犄角。爬上去挺方便,一会儿他就能远眺山岩的四周了。
没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东西:横七竖八的粉红色的大圆石,一层糖霜似的鸟粪铺在上面;一条陡峭的斜坡直通贯于棱堡之上的乱石碎砾。
拉尔夫回过头去,因为在背后有个声音。杰克正侧身沿着突出部位徐徐而上。
“你怎么可以一个人干哪。”
拉尔夫一声不吭。他带路翻上山岩,检查着一种略呈半洞穴状的岩石,里面没什么可怕的东西,有的只是一窝臭蛋,最后他坐了下来,向四周望去,用长矛柄敲打起岩石。
杰克煞是兴奋。
“在这地方做一个堡垒该有多好啊!”他的身体被一股水花溅湿了。
“不是淡水。”
“那么是什么呢?”在岩石的中间处实际上挂着一长条污浊的绿颜色的水。
他们爬上去尝着细细的水流。
“在这儿可以放上个椰子壳,一直放着。”
“我可不。这个地方很肮脏。”
最后一段高度他们也并肩攀上去了,最后一块断裂的岩石被越缩越小的岩石堆顶着。杰克挥拳向靠近他的一块岩石击去,石头发出微微的轧轧声。
“你记得吗——?”那段困难的时光重新占居了他们的记忆。
杰克匆匆地说道:“往那岩石下面塞进一根棕榈树干,假如敌人来了——那就瞧吧!”
他们下面大约一百英尺是狭窄的岩石突出部位——石桥,再过去是多石的地面,由此再过去在野草上是散布着的点点人头,在那之后则是森林。
“嗨哟,”杰克兴奋地叫喊道,“就会——哗地——!”
拉尔夫被杰克用手做了个向后猛推的动作之后,却向山的方向望去。
“怎么啦?”
拉尔夫转过头。
“呃?”
“你在看——我不清楚怎么办。”
“这会儿没信号了。不留一点踪迹。”
“你真是个迷上信号的傻瓜。”他们被蓝色的整齐的海平线包围着,只有一个地方被山峰所遮蔽。
“那就是我们所有的一切了。”长矛被拉尔夫斜倚在一块摇动的石头上,头发被双手往后捋。
“我们一定要往回赶,登上那座山。野兽是在那儿发现的。”
“野兽不会在那儿。”
“我们还能干什么呢?”没有受到伤害的杰克和拉尔夫被躲在野草里的其他孩子看到,全快速跑到了阳光里。
他们探险的兴奋深深地吸引了他们,把野兽忘记了。
他们涌过石桥,爬的爬、叫的叫。
拉尔夫此刻站着,一只手撑着一块大得象只水车轮子红色的石块,石块已经裂开,悬空着,有点儿摇晃。
拉尔夫沉默地注视着山头。他紧握拳头朝右捶打着红色的石墙,嘴唇紧闭着,额发下的眼睛里充满了渴望的神色。
“烟。”他舔着青肿的拳头。
“杰克!跟着我。”但是杰克已经不在那儿了。
他没注意到一小群男孩正发出的乱哄哄的吵闹声,在嗨哟嗨哟地推一块石头。
当拉尔夫转过身子时,正好石基破裂了,整块岩石,伴着轰隆一声巨响倒进大海,水柱直溅到峭壁的半腰。
“停下!停下!”他们被拉尔夫的高声大喊吓得安静下来。
“烟。”
拉尔夫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变化。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内心深处掠过,就象蝙蝠振翼那样干扰了他的思想。
“烟。”他的思想在谈到烟时立刻又清楚了,怒火也燃烧起来。
“咱们需要烟。而你们却在耽误时间。你们却滚起石头来了。”
罗杰喊道:“咱们还有很多时间!”
拉尔夫摇晃着头。“咱们一定得爬到山上去。”
一阵吵吵嚷嚷。有的男孩要回到海滩上去,有的要再滚石头。
阳光明媚,危险跟黑暗一起渐渐消失。
“杰克。野兽也许在另一侧。你再带路。你去过。”
“咱们可以沿着海滩去。那儿有野果。”
比尔走近拉尔夫问道:“在这个地方我们为什么不能多待一会儿?”
“说得对。”
“让我们做个堡垒——”
“这儿没吃的,”拉尔夫说道,“没有窝棚,也没有多少淡水。”
“这儿会成为一个漂亮的堡垒的。”
“我们可以滚石头——”
“一直滚到那石桥上——”
“我说咱们接着前进吧!”拉尔夫凶狠地叫喊道。“咱们一定要弄明白。现在就走。”
“让我们待在这儿——”
“回到窝棚去——”
“我累了——”
“不行!”拳头被拉尔夫捶击得连指关节的皮都破了。
他似乎并没有觉得痛。“我是头头。咱们一定得搞个水落石出。你们没看见山吗?那儿没有信号在发出指示。也许有一艘船正从那外面经过。你们全都疯了吗?”
男孩子们不完全同意地逐渐平静了下来,有的还在低声地抱怨着。杰克领路走下了山岩,跨过了石桥。
第七章大树和黄昏
在海边的另一侧,是一片乱七八糟的山岩,靠近着山岩有一条野猪出没的羊肠小道,拉尔夫心满意足地跟着杰克沿小道前进。
倘若能塞耳不闻大海慢吞吞地吸落声,又翻腾着席卷重来,倘若能视而不见小道两旁羊齿丛生的树丛多么暗无天日,从来没有人来到此处,那么你就有可能不记得野兽,梦想一阵子。骄阳已经摆过了当头,岛上下午的暑气越来越闷热。
拉尔夫给前面的杰克递了个口信,等到再遇着野果的时候,大家就停下来吃一顿。
拉尔夫坐下以后,那天他第一次注意到了暑热。
他讨厌地扯扯灰衬衫,拿不定主意是否该把它洗洗。
即使是对于这个岛来说,这会儿的暑热似乎也是有别于以往的,坐在这样的暑热之下,拉尔夫捉摸着如何清洗一番。
拉尔夫希望有一把剪子来剪剪他这头发——乱糟糟的长发被他向后一甩——把这脏透的头发剪到半英寸长。他希望洗个澡,擦上肥皂好好地洗一洗。拉尔夫试用舌头舔舔牙齿,异想着随手要是有把牙刷也很好。还有他的指甲——手被拉尔夫翻过来仔细查看。指甲已被咬到最贴肉的地方,尽管他记不起什么时候又开始了这种恶习,什么时候又沉溺于这种恶习。
“以后得吮大拇指——”他鬼鬼祟祟地朝四下看了看。明显的没人听见他说话。
猎手们坐着,正狼吞虎咽地吃着这种来得容易的饭食,他们试图使自己相信:香蕉,还有另一种淡青灰色的浆果,吃起来真是意犹未尽。拉尔夫想着自己还是很清洁的,用这样的标准,他们被他一个个瞧个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