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噼啪啪的声音响起来——”
“——我想要吃猪肉——”拉尔夫举起手。
“咱们为什么就不能自己去弄肉呢?”
双胞胎互相看着。
比尔答道:“我们不想到丛林里去。”
拉尔夫皱着眉头。“他——你知道——会去的。”
“他是个猎手,他们全是猎手。那可不一样。”
一时没有人开口,然后猪崽子对着沙滩咕哝着:“肉——”小家伙们坐着,神情严肃地想着猪肉,让他们感到馋涎欲滴。
此时在他们头上,又响起了放炮似的隆隆雷声,干巴巴的棕榈叶丛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热风吹得卡嗒卡嗒地直响。
“你是个傻小子,”蝇王说道,“一个无知的傻小子。”
西蒙动动肿了的舌头,没有说什么。
“你难道不同意?”蝇王说道。“你难道不就是个傻小子吗?”
西蒙照样静默着没有回答它。
“那好,”蝇王又说,“你最好跑开,跟别人去玩。他们认为你疯了。你不想让拉尔夫认为你疯了,难道不是吗?你很喜欢拉尔夫,是吗?还喜欢猪崽子、杰克?”
西蒙微微翘起脑袋。
他的眼睛没法子离开去,蝇王随时都挂在他面前。
“你独自一个人到这儿来干什么?你难道不怕我?”
西蒙战栗着。
“只有我会帮你的忙。而我是野兽。”
西蒙费力地动了动嘴巴,勉强听得出这样的话语。
“猪头在木棒上。”
“你们别梦想可以将野兽捕捉和杀死!”猪头说道。
有一阵子,在森林和其他模模糊糊地受到欣赏的地方回响起一阵滑稽的笑声。
“你心中有数,是不是?我就是你的一部分?过来,过来,过来点!事情没有进展是我的责任吗?为什么事情会搞成这副样子呢?”
颤抖的笑声再次响起来。“去吧,”蝇王说。“回到剩下的人那儿去,整个事情都会被我们所忘掉。”
西蒙的脑袋摇晃起来。
他半闭着眼睛,好象是在模仿着木棒上那个卑污的东西。
他清楚自己又头晕眼花了。蝇王象个汽球似的膨胀起来。
“真可笑。你明明知道你到下面那儿去只会碰到我——别再想逃避了!”
西蒙身子僵硬地弓了起来。
蝇王用师长的口气训诫道:“这似乎太过份了。值得我同情、误入歧途的孩子,你认为你比我还高明吗?”
停顿了一会儿。“我在警告你,我可要发火了。你难道不知道?没人需要你。知道吗?我们将要在这个岛上玩乐。懂吗?我们将要在这个岛上寻找快乐!不要再做尝试了,我可怜的、误入歧途的孩子,不然——”
西蒙感到有一张巨大的嘴巴正对着他,里面是漆黑的,这黑暗还在逐渐扩大。
“——不然,”蝇王说道,“我们就会要你的小命。明白吗?杰克、罗杰、莫里斯、罗伯特、比尔、猪崽子,还有拉尔夫他们都要你的命。懂吗?”
在大嘴巴里西蒙一个劲地往下掉,最后失去了知觉。
乌云还在岛的上空集结着。
暑热的气流整天连绵不断地从山上升起,直冲到一万英尺的高空;无数旋转着的气团堆聚起产生出静电,空中可能随时都可能发生爆炸。临近傍晚,太阳已经落山了,明亮的日光被黄铜色的眩目的光所取代。
甚至连从海上吹来的微风也是热乎乎的,没有任何凉意能使人恢复精神。
水上,树上,岩石粉红的表面上,色彩都在逐渐地变暗下去,灰褐色的乌云低覆着。
除了闹哄哄的苍蝇使蝇王变得更黑,使掏出的内脏看上去就象一堆闪闪发亮的煤块,一切都静寂无声。
甚至当西蒙鼻子里有一根血管破裂,鲜血喷洒而出的时候,苍蝇也宁可选择猪的臭味,而对西蒙置之不理。
由于鼻子流血,西蒙的痉挛过去了,这使他进入昏昏欲睡的状态。
藤蔓像毯子似的这样使他躺在上面更显舒适,傍晚渐渐地过去,放炮似的隆隆雷声仍在响着。
西蒙终于醒过来,隐约地看到贴近在脸颊边的黑色泥土。
他丝毫未动,只是躺在那儿,脸侧靠着地面,目光呆滞地看着前面。
然后他翻过身来,脚被缩到身下,拉着藤蔓站立起来。
藤蔓不住地摇晃着,成群的苍蝇从内脏上嗡地飞开,发出邪恶的噪声,又一窝蜂地落回原处。
西蒙站了起来。光线是神秘的。
蝇王象个黑色的球悬挂在木棒上。
西蒙对着空地大声说道:“那又怎么办呢?”
没有回答。西蒙转脸避开空地,缓缓地爬出了藤蔓,他处在森林的薄暮之中。
西蒙在树干之中意气消沉地走着,面无表情,嘴上和下巴上血斑累累。只是有时候他撩开一根根藤蔓,根据地形的趋势选择方向,嘴中还嘟囔着听不出话音的话语。
过一会儿树上交织垂挂下来的藤蔓逐渐减少,树丛中树影斑驳。
这儿是这个岛的岛脊,山下平卧着稍稍高起的地形,树林稀疏。
在这儿,空旷的空地上散布着乱丛棵子和高大的树木,他顺着地势向上,树林更开阔了。他虽然因疲劳而变得跌跌撞撞,但他仍不停地朝前走着。
平素明亮的眼神从他的双眸中消失了,西蒙象个老头儿似的,以一种阴郁的决心不停地走着。
一阵风吹得他东倒西歪,西蒙看到自己已经到了开阔地,在山岩之上,在黄铜色的天穹之下。
他感到双腿乏力没劲,舌头一直发痛。
他看到了风吹到山顶时什么东西在动弹:背衬着乌云有一样蓝色的东西在摇曳。
西蒙伴着又吹过来的风,他努力朝前走着,此刻风势更强,猛吹过森林里成片的树梢,吹低了的树梢,发出阵阵的怒号。
当看到山顶上有一个隆起的东西突然端坐起来,俯看着他。西蒙把脸遮住,继续吃力地往前走。
苍蝇也已经发现了那个身形。他们被这有生命的运动吓得飞开了,苍蝇围着那东西的脑袋形成一朵黑云。
随后蓝色的降落伞倒坍下来,臃肿的身形更加前倾,发出叹息的声音,而苍蝇则再一次停落下来。
西蒙感到膝盖猛地撞到山岩上。他慢慢地朝前蠕动着,一会儿他就明白了。
绳索绕作一团、相互交缠,为他展示了这种拙劣模仿的动力结构。
他细看着白花花的鼻梁骨,牙齿,以及腐烂不堪的外貌。
他看到一层层的橡皮和帆布毫不留情地把本该烂掉的可怜的身子拉扯在一起。
接着一阵风吹来,那身形又被提起来,鞠着躬,朝他散发出一股恶臭。
西蒙四肢贴地,把肚子里的东西都呕了出来。
随后降落伞的伞绳被他揪在手中,将缠在山岩的部分解开,那身形这才摆脱了狂风的肆虐。
最后他转过脸去俯瞰海滩。平台旁的火堆似乎已经灭了,至少没有在冒烟。在小河的另一边,沿着海滩再过去,靠近一大块平坦的岩石,一缕细烟在空中袅袅升起。
西蒙忘掉了苍蝇,他用双手圈住眼睛凝视着烟。
即使在那样的距离,仍可以依稀看到许多的孩子——也许是全部孩子——都在那儿。
那么他们是为了避开野兽,已经把营盘搬过去了吧。
想到这儿,西蒙把身子转向坐在他身旁那发出恶臭的,可怜的破烂东西。
野兽是厉害而又是恐怖的,这个消息必须尽早地传给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