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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赛德的东方之子

2017-08-28 13:35:002512

第九章 风雨欲来

那天晚上,我把在医院里医生说的话,说给妻子听。结果妻子皱皱眉头,一副“怎么还这样呀”的表情,说:

“真是的!你住在这边的时间明明比我还久,却……什么都不记得。”

听到她的话,我也只能问自己是怎么了。

我是——

我到底是原本就不知道那些事,还是原本是知道的,但是现在忘记了?或者是……

我也很在意三天前找到的那张旧照片,我对那张照片的记忆也很模糊,会不会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呢?

“对了,对了。”妻子换了一个语气说:“后面马路的转角处,就是明智家,那一家的主人好像昨天晚上自杀了。”

“自杀?”

虽然是完全不认识的人,但因为是住在附近的人所发生的事情,所以还是忍不住地觉得很震惊。

“为什么呢?”

“明智家的主人好像在气象局上班,还拥有预报天气的预报员执照,所以……听说是因为责任感,才上吊自杀的。”

“责任感?”

我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感,便接着问道:

“因为雨下个不停吗?”

“或许吧。”

妻子随口回答后,目光投向已经开着的电视画面,此时正好在播报气象。根据气象预报,这个地区明天还是会下雨。

虽然服用了医生给的药,就寝前仍然感觉到轻微的晕眩,平躺在床上时,药也没有发挥作用,世界好像以我为中心似的,缓慢地转动着——

我突然又从下个不停的雨声里,听到了叽咿咿……的声音——听起来很像是不曾听过的鸟叫声。

翌日的黄昏我有一个约会,要和某出版社的责任编辑吃饭和讨论工作的事情。天空的模样如昨天的气象预报,仍然是让人不想外出的天气,可是这个约会是早就约定好的,不能随随便便说取消就取消。

很奇妙的,在和许久没有见面的编辑交谈当中,我一直紧绷的心竟然渐渐放松了。我在心情放松的情况下喝了不少酒,很久没有喝这么多酒了。时间在说说闹闹中过去,我在醉得完全不省人事前上了计程车,这时已经是深夜两点了。

告诉司机先生目的地后,便把后脑勺靠在后座的椅背高处。很快地,眼前的景物愈来愈模糊,渐渐失去了轮廓——我觉得是这样。

我的意识深陷在黑夜的底层。

意识滑溜到最底层后,便开始反转急速往上浮起,一瞬间便飙到天空上,以猛烈的速度盘旋在淅沥沥下个不停的雨中。

不知何时我已经与一只巨鸟同化,拍动着融入黑暗夜色中的异形翅膀。

叽咿——!尖鋭的鸟叫声震撼了无数的雨滴,划破了黑夜。

叽咿、叽咿咿……!

巨鸟盘旋的速度缓慢下来,开始往深夜的市区里下降。

熟悉的建筑物影子渐渐逼近到眼前。那是盖在缓坡上的四层楼钢筋水泥建筑物——深泥丘医院。虽然是黑暗的夜里,还是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

巨鸟要降落在医院的屋顶上。

冷冷清清的水泥地屋顶。但是,在那样的屋顶的中央,却有一座纯日本式的木造阁楼,形状很像是神社的殿堂。而且——

阁楼的屋顶顶端,悬挂着几个奇怪的东西。

“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呀?有什么意义吗?我没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思考这个问题。

叽咿咿咿——!

巨鸟发出更加尖锐的叫声,猛扑向“那些东西”中的一个。

像怪物般的黑色鸟嘴紧紧咬住从屋顶悬挂着“那个”的绳子,并且像锐利的刀刃般,瞬间割断了绳子,然后快速地咬住绳子的一端,“那个”便垂吊在绳子的下方,不停摇晃。巨鸟再度挥舞强而有力的翅膀,飞向夜空……

巨鸟在持续不断的雨中朝着目的地飞去,至于目的地到底是哪里?这时我已经有大概的预感了。

是黑鹭川。

架在那条河上的半圆形拱桥,就是这只巨鸟的目的地,而且会在那里……

……场景突然转换了。

意识回来了。

好像要坠入绝望般,我觉得自己在虚无之中一直往下坠落……啊!我突然张开眼睛,意识到自己还在计程车里面。

张望一下车内,双手摸摸身体,再看看手表,上车还不到十分钟。

刚才那是……?

那是什么呀?刚才那个奇怪的……

不管是眼前的景物,还是脑子里的影像,都在缓慢而不规则地持续摇晃,不是喝醉的关系,也不是晕眩发作了。

“那个……对不起,我要改变去的地方。”

我结结巴巴地告诉计程车司机:

“请你沿着黑鹭川的堤防,到猫大路通附近……拜托了。”

“到这里就可以了。”

我让计程车停在没有民房的堤防边上,雨一直下个不停,我竟然要在这样的地方下车,司机一定觉得我很奇怪吧!

“在这里就好了,就是这里——谢谢。”

没有拿司机找给我的钱,我就下车了。

才一下车,斜斜的雨就迎面打来,我赶紧撑开雨伞,但是撑伞也没有用了,因为才十秒的短暂时间里,我已经半身全湿了。

就是这附近了。我如此想着。

从这里往北走一点点的地方,那里就是那座半圆形的拱桥……

收起没有帮到忙的雨伞,我独自走在街灯光亮极为稀疏的路上,不知道从堤防下到河边的石阶在哪里,但是应该就在这附近。

果然,看到石阶了。但是——

站在石阶上往下看河川时,我吓得呆住了。

水面……

河水暴涨,平常附近居民休闲的场所,已经完全不见了。

只有黑漆漆的浊流,流势非常汹涌,水声与雨声融合的声音震撼着黑夜。

在我的记忆里,黑鹭川的水面从来没有涨到这样的高度。

如果水位继续上升的话,就会发生决堤的情况,一想到这点,我就不寒而栗。

我压抑着想要赶快离开这个地方的想法,沿着道路往北走。

不久之后,看到我的目的地了——桥。

架在黑鹭川浊流上的老旧半圆形拱桥。

四十年前拍的那张照片里的桥……

我一边用手背拭去打在脸上的雨水,一边在黑暗中凝视桥的模样。

接着,我看到了——

有几个奇怪的东西从桥的栏杆上往河面垂悬——啊!对了,四十年前拍照的那一天,这座桥上一定也悬挂着“那个”……

我极尽目力的看着那里。

每一个都一样,大大的白色床单从头覆盖,脖子上缠绕着绳子……

……正是“那个”。

那是尸体,人类的尸体。

好几具人类的尸体以相同的姿势,被吊在那座桥上。

不用多想,靠着视觉我就知道“那个”到底是什么,代表着什么意思了,我不得不知道。

为了让下个不停的雨停下来,几百年来这个地方一直持续着“那个”的事情……

那是谁都知道的事情。

“材料”或“尺寸”虽然有很大的差异,但是,只要是这个地方的人,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知道的“那个”……

叽咿咿咿咿——!

我听到头上传来尖锐的鸟叫声。

可是抬头看却不见鸟的身影,只依稀感觉到融入黑暗中的巨大翅膀在挥动。

翌日,从早晨起,天空就一片晴朗了。

我带着好久没有的爽快心情,独自在午后出去散步,耀眼的初夏阳光下,到处都有人家在自家的阳台上晾起白色的床单,床单随风招展。那么——

既然出来了,今天要不要多走一点路越过深泥丘,到可以看到如吕塚线轨道的地方走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