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微臣与郭右将虽然私交不多，但也清楚他对子嗣的严苛，所以微臣以为郭景寒定然会回来。”

肖鸿飞虽然弯着腰，垂着头，但语气却是不卑不亢，笃定至极。南宫宸神色淡淡，道：“朕也相信，郭爱卿不会辜负朕的信任，诸位爱卿不必再多费口舌，退朝吧。”

说罢，南宫宸起身离开了怡和殿，在一旁伺候的陈江湖忙高喊一身退朝，随着南宫宸而去。

而走出怡和殿之后，南宫宸的脸色便变得十分难看。脚步飞快，跟在身后的陈江湖也叹了一口气，小跑着跟了上去。

“陈江湖！”南宫宸的脚步骤然停了下来，微微侧过头，看向身后的大监。

陈江湖忙行了一礼，道，“陛下。”

“朕是不是特别没用？”

权臣当道，后宫凋零，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难怪她想把一双儿女抢回去。

陈江湖垂着眸子，沉默着不敢说话，南宫宸冷哼一声，道：“怎么，连你也不听朕的话了吗？”

陈江湖身子一颤，跪下道，“奴才不敢逾越，只知道陛下便是这西凤国最尊贵的人，眼前有些麻烦事也在所难免，跟普通百姓为柴米油盐而奔波操劳一样，都是一些小事，无需过多忧心。”

“小事，无需忧心？”南宫宸嗤笑，“肖鸿飞一说话，底下便无人敢反驳，朕的臣子何时竟然成了别人的附庸！”

“不过是行军打仗，立下一点军功，便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哼!”南宫宸眼中怒气翻滚，双拳紧握，指节被捏的发白，似乎随时可能爆发出来。

良久，他才缓缓松开双拳，道：“起来吧，去叫漾儿……不，去叫泽儿过来陪朕用膳。”

陈江湖松了口气，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应了一句便急匆匆的离去。

陛下这几年是越发的多疑了，肖左将本就是清冷孤傲的性子，对待皇上尚且不惧，更何况对待那些臣子。那些人不敢反对，还不是怕被肖左将漠然的看上两眼，免不了回去要做噩梦。

肖左将浴血沙场，杀人无数，被看上一两眼，便觉得如坠冰窟，又怎么会有人敢巴巴的贴上去拥立新君呢，陛下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以捉摸了。

这样想着，陈江湖便默默下定决心以后更得小心些。

“公公。”

南宫漾门前站着两个小太监，见到陈江湖心事重重的走来，便恭敬的行了一礼。

毕竟在太监界，陈江湖也算是食物链顶端了，那一个大监的位子可不是谁都能做的，稍有不慎便被株连九族。虽说他们太监也并不担心会连累子嗣什么的，但他们还有家人，所以大监的位子使他们奢望却从不敢坐的。

陈江湖点点头，看向禁闭的房门，道：“太子殿下呢？”

“太子殿下一大早便匆匆去了那边的偏殿，说是去看看两个故人。”

两个小太监如实回答道，陈江湖挑眉，哟，还挺放在心上的啊，关系不简单，得好好照顾着点。陈江湖便又赶到那边，叫了南宫漾去陛下那里用早膳。

南宫漾便拉着顾明康一起去了宸佑宫。

“儿臣给父皇请安。”南宫漾跪在地上行了一礼，暗暗吐槽了一句古代繁重的礼节，便很快被耳畔传来的话累了个里嫩外焦。

“明康给父皇请安。”

南宫漾往身侧看过去，只见明康小小的身子也跪伏在地上，有模有样的行了一礼，而后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看着南宫漾。

南宫漾心中哀嚎，虽说她觉得这一句无伤大雅，可是这是西凤国，等级森严，礼节繁重。这一句父皇，可不是谁都可以叫的，若是惹恼了南宫宸，顾明康这个小家伙免不了要吃一顿苦头。

“父皇，明康还小，什么都不懂……”南宫漾急忙解释道，谁料顾明康却瞪大了双眼，无辜道：“阿漾姐姐，我说错了吗？哥哥说要做一个有礼貌的孩子，我跟阿漾姐姐还有哥哥都是同辈，应该随着阿漾姐姐一起叫啊？”

顾明康的小脸上挂满了我有礼貌四个大字，眼神清澈的如同一汪清泉，南宫宸心中划过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的一双儿女从来都没这么与他亲近过，南宫泽更是从很小的时候便以储君来培养，教导各种礼节，见到他的时候都是一副怯怯诺诺想靠近却又不敢的模样，而这孩子，才真的像是个孩子。

“嗯……咳，起来吧，来陪父皇用膳。”

南宫宸神色有些不自然，但语气却十分温和。南宫漾掩饰住心底的惊讶，拉着顾明康坐在了南宫宸的身边。

“你叫明康？”南宫宸面带笑意，慈爱的问道，顾明康点点头，道：“我叫顾明康，父皇，阿漾姐姐为什么要叫你父皇呢？”

南宫漾真的又是尴尬又是惊怒，这个小家伙今日怎么这么多话，口不择言她也不忍心怪罪，只能暗暗祈祷南宫宸不要跟他计较。

“阿漾姐姐？明康，他是阿泽哥哥，阿漾姐姐与阿泽哥哥都是朕的孩子，所以他们要叫父皇，也就是父亲的意思。”南宫宸饶有耐心的解释道。

顾明康眼中却露出不解之色，“那为什么不直接叫父亲呢？如果阿漾姐姐叫你父亲的话，明康就不能叫你父亲了，因为明康有一个父亲，虽然他生病睡着了，不想理明康，可他依旧是明康的父亲。”

南宫宸一怔，生病睡着了？

待他反应过来后，心头便有些酸涩，“没关系，明康可以像你阿泽哥哥那样，叫我父皇或者父亲。”

“他不是阿泽哥哥，她是阿漾姐姐，你认错了。”顾明康有些怜悯的看了南宫漾一眼，道，“阿漾姐姐别生气，你父亲只是年纪大了，所以看不太真切，等王伯伯把他的眼睛治好，他就会知道你是阿漾姐姐了。”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顾明康的一番话本是孩童之言，却让南宫宸与南宫漾都有些发怔，这时南宫宸的心中才翻涌起些许愧疚与不安。

为了他的江山，为了他的朝政，他竟从没想过漾儿的感受。他也只有一个女儿，为什么要把对太子的期望强加到她的身上，让她顶着本不属于她的身份，去为他的一己私欲付出代价。

“你后悔吗？”

南宫宸凝视着南宫漾的眼睛，双手却是紧紧握着。他希望得到想要的答案，却又害怕真的听到不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