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灿的一个“你”字刚出口,小何就抢过话题说:“你一直都在乡下,成方市里的很多情况你是不知道的。在这里,有很多当官的,尤其是一些掌握着公共资源的部门,他们会在外面包养……”
禹灿没想到小何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但也没有打断小何的话,任凭她说下去。
小何接着说:“我见过一个女孩,很漂亮,也很有学问。但她这个人很讲究穿戴。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她同时跟三个人保持着关系。一个是市里某局的局长,一个是某县的一个副书记,一个是私营企业主。”
禹灿惊讶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何说:“我们在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了。那次她喝醉后,我送她回家,她告诉我的。她说她也很累。为了应付这三个人,她得计算好每一天的时间,不然就会发生冲突。她说了,等自己赚足钱后,就到别的城市去生活,永远也不回这个地方了。女人啊!为什么要用这个作为资本呢?把自己宝贵的东西用来……”说到这儿,小何突然不在说话了,站起来走到窗前,打开窗子看着外面,看了一会儿说:“禹灿,你看夜色下的城市有多美?”
禹灿走到小何的身边,扶着小何的肩膀说:“是啊!城市的美在夜色!各种颜色的灯光把城市装扮得五颜六色!这种美,只能在站在远处观看,置身其中,什么也感受不到。”
小何说:“在这美丽的夜色下,又隐藏着多少肮脏的交易?权钱交易,权色交易,钱色交易。它们都在这美丽的夜色中悄悄地进行着。”
禹灿想说点什么,嘴张了张,结果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而是把小何抱的更紧了。
“就在前几天,一个局长贪污受贿的事,就是因为两个情人争风吃醋引出来的。”小何靠在禹灿的身上说。
这件事,禹灿知道,这位局长现在已经被双规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禹灿的手机响了。小何说:“去接电话吧,我在这儿看一会儿夜色。”
放开小何,禹灿走到电脑前拿起了手机。刚一接通,电话里就传来了柯勇急骤的声音:“禹书记,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明天能回来吗……”
柯勇说话的语气,让禹灿预感到肯定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但他平静地说道:“我已到了成方市,大概明天回来。有事吗?”
柯勇说:“成方市?那就好。邓代兵父亲病危。你知道,他与他父亲的感情很深,谁也劝不了。”
禹灿顿时有了一种不详的感觉,立即问道:“病危?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下午。本来想早点通知你的,又怕你在办事。再说当时大家都抱着希望,就没有通知你。现在是没办法了才给你打电话。”
“你现在在哪儿?”
“医院。刚从病房里出来。邓书记现在就像疯了一样,谁也没法!”
“我现在就往回赶。你一定要想办法把他稳住。千万要注意再发生其它的事。一切都等我回来后再说。”说完就挂了电话。
小何已经听出了电话的大概意思,就问道:“现在就走吗?”
“嗯。实在是对不起!不能陪你了!”禹灿歉意地说。
“怎么走?”小何关切地问道,“时间已经很晚了。”
禹灿说:“我马上给江建成董事长联系,请他想办法送我回去。你怎么办?”
小何说:“嗯,找江建成想办法?不错。我?你就不要管了。我这么大一个人,难道还丢了不成?过一会儿就回去。”
“回去?这个时候回去做什么?一整天都不在家,回去还得一切重新准备。不如今天晚上就在这里休息,明天一早再回去。”
“这个……也可以。那你快点给江建成打电话,时间越早越好。”
禹灿这才迅速地拨通了江建成的电话。
“喂!江董事长,你好!这个时候打扰你,实在是不好意思。”
禹灿话音刚落,江建成就在电话那头说道:“禹书记?哈哈!你怎么想起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有点事要麻烦你。”
“麻烦?有什么事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按你的指示办。”
“我现在在成方,车在桂花。刚才接到电话,我们乡那个邓代兵书记你是知道的,他跟你父亲感情很深,现在他父亲病危,谁也劝不了,我必须马上回去。所以呢,想请你帮忙……”
禹灿的话还未说完,江建成就明白了什么意思,抢着说:“你现在在哪儿?我马上过来接你。”
“我在XX宾馆。”
“好,我知道了。这样,你在宾馆门前等着,最多二十分钟我就到了。”接着,就听到了挂电话的声音。
禹灿这时对小何说:“江董事长马上来接我。晚上你一个人要注意安全。”
小何一边给禹字收拾东西,一边说:“路上注意安全。车速不要太快,尽量慢点。”
“嗯,我知道了。”
接过小何递过来的东西,禹灿迅速地向楼下赶去。
禹灿在宾馆大门口等了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江建成就赶来了。
车刚一停稳,江建成就从车内伸出头招呼道:“禹书记!是上车走?还是……”
禹灿说:“走!”说着就迅速上了车。
江建成说:“没想到你会对手下的副职这么关心?佩服!”
禹灿说:“这不是关心不关心的问题。我们能在一起工作,那就是缘份,那就是兄弟、是一个团队。兄弟有事了,弟兄们就应该全力帮助!再说了,一个团队就像一辆车,每一个部件都有他的作用,如果少了一个部件,那这辆车就不是完整的了,就有可能失去它的作用。”
“你的这个比喻太好了。”
“邓书记的事,就是我的事。他曾对我说过,如果有一天他父亲去逝了,他的精神会彻底跨下去。现在父亲病危,我们如果不能在现场保护他,那后果就会很严重的。”
江建成一边开车说:“问你一件事?”
禹灿说:“什么事?”
“你对你们领导班子里其他人也这么关心吗?”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一个团队就像是一辆车,少了任何一个部件,都有可能让这辆车停止前进。我现在在这个团队里,最多只能算是一个方向盘,掌握方向而已。那其他的人呢?就像是这辆车的车轮、发动机、减速器等等、等等。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作用。你看车子,就连一个小小的后视镜,都有它的作用,少了它,有可能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你的这个比喻,我会永远记住。太对了。别看后视镜,在关键时刻起着非常大的作用。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河安乡的人那么尊重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你还要往桂花县赶!有了你这样的‘方向盘’,你们这辆车一定会平稳、快速的前进!”
停了一下,江建成接着问道:“问一句多余的话,你对你们乡政府所有人的家里和个人情况都清楚吗?”
禹灿笑着说:“是不是想探听一下我们的家底?”
“哈哈!随便问问。”
“基本上是清楚的。但私生活的事就不知道了。那是个人隐私!就象你江董事长,你有几个情人,我就不知道了!哈哈!”
“哈哈!哈哈!”江建成也大笑起来。
这一笑,刚才还比较沉重的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江建成轻松地说:“别的事,我可以告诉你,情人的事,只能我一个人知道了。”
禹灿接着说:“是吧!该知道的,就一定要知道,不该知道的,我自然不会问了。”
江建成突然话锋一转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到成方市的?怎么没给我打一个电话?”
禹灿说:“我们这次是到省城去,还不是为了那个肉制品公司车间扩建的事。”
江建成一听是关于到自己公司的事,就带着责备地语气说:“禹书记,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件事虽然是你们乡里的事,但也关系到我。来的时候怎么不通知我?这个事我可是有想法了。”
这件事,禹灿早就想好,立即说道:“当初来的时候,我也想过把你也叫上,可后来一想,这是争取项目,走的是‘红色路线’。如果把你也叫上,有此事就不好办了。”
江建成一听‘红色路线’这四个字,立即明白了,笑着说:“我明白了。但多少也应该让我知道一点吧!我总该管一顿饭吧!我连这点都做不到,那我这个人是不是太有点那个了?再说了,你我之间,应该这样说,你的家在桂花县,而我呢?家就在成方市。你到了我家门口,为什么不进去座座呢?”
禹灿解释道:“本来想等这件办完后,再通知你的,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
“唉!你们出力,我是坐享其成啊!”
“那可不是这么回事啊!你在河安乡建的那个厂,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支持。我们不能为你做点事,那我们才是真正地坐享其成啊!”
江建成感慨地说:“当初选择你这个朋友,选择在河安乡投资,真是一个聪明的决策。我现在是:朋友有了,钱也赚了!哈哈!哈哈!”
禹灿说:“你以为只有你赚了?我也是一样啊!朋友交了,乡里的经济搞活了!我比你赚的多啊!”
“你那是给大家赚的,我可是给自己赚的。不一样啊!我没你那样的思想境界!”
两人正说着,禹灿的电话又响了,他掏出来一看,是柯勇打来的,立即问道:“情况怎么样?”
柯勇在电话那头说道:“还是老样子。老人一直坚持着要见你一面。你现在到了哪儿?”
禹灿向外看了一眼说:“已经到了勃梁山。对了,乡政府还有哪些人在那儿?”
“班子里的人都在这儿。”
“好!一定要想办法把邓书记稳住,不能出现任何差错。我们要不了多长时间就到了。”
听着禹灿对柯勇说的话,江建成不再说话,集中精力开车。禹灿感觉到车速加快了,心里明白,也不再说话,两眼紧紧地盯着前方……
车刚在医院大门口停下,禹灿就迅速跳下车向里奔去。
他从柯勇的电话中知道,病人在急诊室抢救,那就说明他们现在就在急诊室。对于急诊室,禹灿当然清楚在哪里。
刚穿过走道,就见急诊室门前站了很多人。禹灿一路小跑着,众人的眼光全都看着急救室内,根本没人注意他的到来。禹灿停下脚步问道:“情况怎么样?”
众人这才回过头看,一看是禹灿,立即叫道:
“禹书记?!”
“禹书记?这么快?”
“你一个人吗?”
“怎么回来的?那么远的路程?”
……
禹灿说:“不是。两个人。周委员,你去看一下外面,江董事长还在外面。”
“不用看了,我已经来了。”江建成紧跟在禹灿后面回答道。
众人这才看到江建成也来了,于是跟着他打招呼:
“江董事长好!”
“江董事长,你也来了!”
……
江建成笑着说:“我不放心禹书记,就跟着进来了。病人怎么样了?”
周安说:“靠氧气维持着!”
禹灿拍了一下江建成的肩头,就向急诊室内走去。
病床前,邓代兵跪着那里,柯勇就站在邓代兵的身后,医生正在给病人做最后的检查……
禹灿没有说话,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扰老人,也不想打扰其他的人,走到病床前站住了。就在这时,柯勇回过头来,见是禹灿,惊讶地说:“禹书记?这么快?”
禹灿说:“接到你的电话,我就往回赶。怎么样了?”
柯勇说:“这个——医生说了,靠氧气。”
就在这时,邓代兵的父亲睁开了眼,对邓代兵说:“你……禹……禹……”
声音虽然不大,但禹灿已经听到了,立即抢到床头说:“邓叔,我是禹灿……”说话的时候,禹灿已双手握紧住了病人的左手。
“您放心,一切会好起来的!相信医生,他们一定会治好您的病……”
邓代兵的父亲艰难的摇了摇头,接着慢慢地抬起右手指着邓代兵,轻声说道:“禹……禹书记,我……我家……代兵,请你……”话未说完,头一歪,手也垂了走去……
“邓叔!邓叔!邓叔——医生!医生,赶紧抢救哇——”
医生无奈的摇了摇头……
邓代兵的精神彻底垮了,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听到禹灿的叫声,站在急救室外的众人,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全都冲了进来……
禹灿冷静地把柯勇、杨浩、周安三人叫到门外:“现在重要的是处理后事。我安排一下,杨书记明天上午立即回乡政府,在我们没有回乡政府前,所有的事情,你全权处理,有必要给我打电话的,给我打电话。柯乡长负责天亮后,立即把老人送回老家,并且立即组织人安排丧事。周委员负责接待和后勤安排。你们也都看见了,邓书记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好,目前的费用问题,一切都由乡政府代出,等事情过去之后,再把账单报给他。今天晚上,你们先回去休息一下,我在这儿陪着。”
柯勇说:“还是我们在这儿守着吧。你刚回来,已经很累了,回家休息一下,明天一早我给你打电话。”
杨浩说:“我看还是这样,明天我回乡政府,今天晚上的事,就由我在这儿。你们都回去休息。”
禹灿说:“不行。乡政府只有你一个人,肩上的担子更重,必须保护清醒的头脑和旺盛的精力。你现在就回去休息。”
柯勇说:“对。杨书记还是早点回去休息。”
就在众人在争论谁留下来的时候,邓代兵妻子伍娟来了。她是一位小学教师,很有修养。刚才大家的谈话,她已经听到了,于是说:“感谢各位领导!你们的话,我已经听到了。我替代兵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这么好的领导!这么好的朋友!代兵的母亲早逝,是他父亲一手把他带大的,在这个时候,最好还是让他一个人陪陪他父亲。再说了,这里还有我、代兵的大伯、叔叔们,还有那些堂兄堂弟们。有我们就行了,明天的事,我也不阻拦,就按禹书记的安排。禹书记,您看这样行吗?”
禹灿、柯勇、杨浩、周安四人看着满脸泪水的伍娟,听着她刚才的话,再也不好说什么了。
就在大家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江建成从里面来了,刚才的谈话,他全部听到了,于是说:“禹书记,我看杨老师的话说的没错,邓书记的个性你们都清楚,还是按杨老师说的办。”
禹灿想了想说:“好!就按杨老师说的办。明天早上六点全部到这儿。现在你们都回去休息。我一会儿就走。”
不一会儿,人就被送到了太平间。太平间是不允许待人的,邓代兵被众人拉着坐在太平间外的长椅子上。禹灿什么话也没有说,陪着邓代兵座了很长时间才离开。
没想到的是,就在禹灿走到医院大门口时,柯勇、杨浩、周安三人还在那里等着。禹灿说:“你们怎么还在这儿?不是让你们早点回去吗?”
周安走到禹灿身边轻声说:“江董事长在车里!”
禹灿惊讶地说:“那你们怎么不安排呀?快,把他送到宾馆。他可是为我们的事来的,不能冷落了客人。”说着,就快步向江建成的车边走去。
江建成已经看到禹灿向自己的车走来,于是打开车门笑着说:“怎么样?是回家休息,还是我们一起去住宾馆?”
禹灿说:“我还以为你已经去了宾馆呢,没想到还在这儿?开了这么长时间的车,不累吗?”
江建成说:“还可以。这样熬夜的事,我们经常遇到。你呢?是回家陪夫人,还是我们一起去宾馆?”
禹灿说:“你的这个主意不错。我看我们还是一起去宾馆算了,这样明天早上也好早点过来处理后事。柯乡长,你看呢?”
柯勇说:“我没问题。”
杨浩说:“这个注意好。明天早点来看看,然后再去乡政府。”
周安当然没话可说,这里他的资历最低,领导们都去宾馆,他自然是无条件要去了。
江建成哈哈大笑着说:“没想到工作上听你的,这生活上的事,也都听你的。难得难得!如果我是你的兵,恐怕也是这样了!”
禹灿说:“这一辈都不可能了。你也不想想,你这么大的董事长,那么大的权力,还会看中我们这个小小的公务员?”
江建成说:“是吗?只可惜我没这个本事吃这碗饭呀。好了,别说了,快上车。”
于是,禹灿四人一起上了车。车子启动后,禹灿说:“你们都给家里打一个电话,把这里的情况说一下,不然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江建成说:“你这样的领导真好,什么事都替别人想着。”
禹灿说:“你这是批评呢,还是表扬?”
江建成说:“此话怎讲?”
禹灿说:“如果是表扬,那就是我处处把事情都考虑的周到;如果是批评,那我就是一个女人调了。什么事都不放心。”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江建成笑过之后说:“这要看怎么理解了。现在不是讲领导就是服务吗?你这个服务是最到位的。有你这样的领导,手下们干事才会放心大胆地去做。因为有什么事,你会替他们考虑的,就不会分心了。”
禹灿说:“按你这样的说法,那是表扬我哪——”
“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
就在众人说笑声中,车已到了宾馆……
第二早晨五点半,禹灿就起床了。他没有叫别人,一个人悄悄地在房间里练起了拳。今天有特殊的事,只练了趟就结束了。
给柯勇和周安打过电话后,就进了了洗手间。
禹灿不想打扰江建成,没有给江建成打电话。从洗手间出来,就悄悄地向宾馆一楼大厅走去。柯勇、周安二人已经等在了那儿。他们见禹灿来了,就一起出了大门向医院走去。
三人刚走到医院大门前,就见何芳芳提着东西在那儿四处张望。柯勇笑着对禹灿说:“禹书记,何书记是不是来查岗的?”
禹灿也笑着说:“查吧。几个大男人在一起,有什么好查的。我在想,是不是受了古科长的委托,来看你在干什么吧?”
禹灿和柯勇两人开玩笑,周安只有听的份,不便插嘴,就跟在后面听着、笑着……
这是官场的规律,开玩笑也讲究一个等级,不是同一级别的人,是不能随便开玩笑的。假设是同一个级别,如果资历浅了,那也不能随便开玩笑。领导可能与下级开玩笑,下级对上级是不能的,只能想着法子给自己圆场,或者是想办法让领导更高兴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