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似乎迷恋上了静止的感觉，我看着张树，七白也看着张树，而张树却只是盯着地上的那堆碎片出神，我很少见到张树这个样子，说是失魂落魄也不为过。

张树身上隐藏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他自己讳莫如深，我就是问了他也未必能够全盘托出，而男人与男人之间，有些时候是不需要语言的。

“八斗，你是不是真的很恨我？”

面对张树突如其来的问话，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唱的哪一出。

“我当初接近你就是别有用心的，这些年我在你的身边也一直都暗中将你的消息告诉孤狼，你家祖坟被撅我事先是知情的，大锤和狗子他们的死其实完全是可以避免的，所以，你恨我是应该的！”

这前后的反差也太大了，即便我心理素质一向不错，可是面对眼前这突然袒露自己的张树，脑袋嗡嗡作响，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张树，你这是干什么？”

突然，张树双膝一弯，跪在了碎掉的镜片上，双手伸出来，将地上的碎片捧在手里，然后手掌猛的收紧，鲜血立刻从指缝间流淌出来。

张树曾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所以我因为冒失受伤的时候，张树总是会教导我，世间最大的孝顺就是保护好自己，不让父母为自己忧困，更不能让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也因如此，张树处处谨慎，极少会做冲动之事。

所以，他现在的举动真的把我吓了一跳，七白更是被吓的有些发呆，看来也是和我一样，第一次看到张树这个像现在这样。

最终还是我先反应了过来，一把将张树从地上拉了起来，用力的想要将张树抓着玻璃碎片的手掰开，但是不管我怎么用力，张树的手都岿然不动，好像碎片刺进去的不是他的手。

“师父，你不要这样啊，都是七白的错，你别这样啊！”

七白的声音有些颤抖，竟然上前一步，直接跪在了张树的脚下，我小时候就听说，鬼是没有眼泪的，果然，尽管七白的面色悲凄到了极点，可眼睛却是干燥的，连莹润的水光都看不见一点。

张树像是雕塑一样站在原地，手掌上的血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连续不断的滴落下来，地上很快就出现了一滩血迹，刺目的鲜血将镜子的碎片染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得这红光未免太盛，整间屋子好像都通红一片。

“师父，快看！”

忽然，跪在地上的七白指着地上的玻璃碎片尖声叫道。

我和张树同时低头，之间地上的碎片竟然在移动，尽管移动的速度很慢，可是因为所有的镜片上都沾染了血迹，只要移动，就会在地面留下痕迹，所以，我们能够清楚的看到镜片的移动。

“这是......”？

张树的神智终于清醒了过来，也是满脸震惊的看着地面上越来越多开始移动的镜片。

就在此时，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层红色的流动的光雾，但是这并非是重点，重点是在这红色的光雾中生腾出一张人脸，这张人脸和之前镜子中出现的那张脸一模一样。

“张树，我看到一张人脸！”

我空有一双阴阳眼，却并不清楚自己看到的东西代表的是什么，所以，直接说出来告诉张树，也许这有什么特别之处也说不定。

“人脸？”

“是啊，在镜子碎之前，我就在镜子里看到过这张脸。”

我说话的当口，光雾中的脸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面容变的微微扭曲，而地上的碎片也一改之前的缓慢，移动的速度开始渐渐加快，碎片之间相互摩擦，发出咔咔的撞击声。

“师父，小心！”

不知道七白看到了什么，突然从地上弹跳而起，瞬间就飞到了张树的身边，我还没等看清楚他的动作，就被一道白光晃花了眼睛，七白一声惨叫，轰隆隆的声音从脚下响起来，如同天边翻滚而来的惊雷，天地摇摇垂摆，我的身体像是失去了控制的钟摆，被一股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巨大冲击力原地抛起来，在被抛飞的瞬间，我凭着直觉拉了一把身边的张树。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身体像是被龙卷风裹挟在其中的树叶，脑袋里混沌一片，不知道身在何处，我唯一记得的事情就是抓住张树的胳膊，死也不松手。

不知道何时，耳边的风声终于渐渐的减弱，但是却好像有种神秘的力量加诸在我的手上，硬生生的要将我和张树分开。

不管我恨不恨张树，我都不想让他死，所以，不管是什么样的力量，都别想将我和张树分开。

这股力量虽然来的凶猛，消退的也快，力量消失的瞬间，我就觉得纠缠着我的力量忽然消失，整个人便砰的一声从半空中坠落下来，因为不清楚的情况，所以，我只能在着地之前，下意识的转动身子，提前一步给张树做了肉垫。

“唔！”

这一下摔的很实在，肉垫的位置很准确，张树的身子正好砸在我的身上，五脏六腑好像都被震的换了位置，但是张树还在身上，我的动作不敢太大，只得咬着牙极为缓慢的将身子翻转过来。

“张树？张树？”

看着仰躺在地上的张树，额头上一块鸡蛋大小的擦伤，伤口渗着血，张树闭着眼睛，嘴唇发白，我摇晃了两下，他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张树怎么会晕过去呢？

我将张树放平，用手在他的胸口反复按压了几下，又掐了几下他的人中，但是张树毫无反应，我只得先将他的领口解开，半跪在他的身边，这才注意到，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早已经不是之前待过的那间屋子了。

脚下的地是一块块直径一米有余的青砖，虽然面积不小，但是青砖与青砖之间几乎没有缝隙，青砖的表面也十分的平整光滑，没有风化损坏的痕迹。

一转身，眼前看到的景象让我顿时惊讶的险些跳起来。

眼前，一座半米多高的巨型平台，平台上并排放着三口棺材，每口棺材都是纵行排列，三口棺材的材质都是青铜，每个纵面上都垂着一个虎头琅嬛，琅嬛的下面刻着一朵似菊非菊，似兰非兰的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