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所及，到处是残垣断壁，所有宫殿都倒塌了。失去护山大阵，海底原本应该是没光线的。但散落的水晶，却诡异的散发着幽幽微光，勾勒出废墟的轮廓，给人一种末日的既视感。

依雪已完全惊呆，甚至忘了维持避水诀。

庄锋同样极为震惊，但头脑好歹还保留了几分清明。

不仅因为道士比龙族更注重心境，实话实说，毕竟坍塌的不是鸿蒙派山门，还不至于乱掉庄锋的心神。

庄锋迅速靠近依雪，将她纳入避水诀中。

“先上去。”庄锋沉声道。

依雪茫然看向庄锋。

庄锋伸手抓住依雪的手臂，驱动避水诀上浮。

金丹修为还无法长时间在海底停留，避水诀中的氧气有限，两个人使用消耗更快。即使现在就开始上浮，在回到冰原前，两人至少也得憋气二十分钟。

依雪猛地打个激灵，甩脱庄锋：“不！”

随后拼命运转真元，身体往下方的废墟沉去。龙宫成了废墟，她的家没了，她怎能离开？

“你这是自杀！”庄锋急了，一把抱住依雪的腰，“听我说，我们现在下去只能丧命，即便找到线索也没什么用。先上去，做好准备，我再陪你重新下来。”

依雪仍然挣扎不已。

庄锋大怒：“不准任性！没脑子的爬虫。”

依雪全身一震，不敢置信的扭头看向庄锋：“你喊我什么？”

“没脑子的爬虫，智商欠费的四脚蜥蜴，蠢货、傻逼、卢瑟、活着浪费空气的废物，没错，道爷就是在侮辱你，不服气？来呀，来决斗啊。”

道士很忙，一手抱着依雪，一手掐诀上浮，嘴里还得用恶毒的语言刺激依雪。

奇怪的是，依雪居然不挣扎了。

骂人效果这么好？

庄锋觉得，他应该再接再厉，否则万一依雪重新挣扎，严重拖慢上浮速度，后果无法预料。

于是抓紧上浮的同时，庄锋搜肠刮肚，这辈子接触过的所有脏话，全从记忆中提取出来，也不管合不合适，把依雪骂了个狗血淋头。

说话显然会加速消耗氧气。

骂人尤其严重。

因此，还没到达冰层，氧气就耗尽了。

依雪铁青着脸开始憋气，庄锋也没法继续骂了。让庄锋感到欣慰的是，依雪并没有因为不再被骂，而重新开始挣扎。

终于，两人破冰而出。

庄锋松开依雪，暗中提高警惕。

骂得挺爽，而且庄锋敢对上天发誓，他完全是为了救人，才会这样做。可依雪那隐隐泛着铁青，还有些扭曲的面孔，恐怕不仅是憋的吧？

依雪死死盯着庄锋，胸口剧烈起伏。

庄锋讪笑道，“那什么，事急从权这个成语，你听说过没？贫道也是没办法，希望你能理解……”

吼——

一头巨龙腾空而起，沉闷的狂吼声连绵不绝。

“我去，这是生死决斗的节奏啊。”庄锋苦笑，“依雪你听我说，做事呢，最重要的是分清轻重缓急。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弄清龙宫发生了什么。决斗不急，我就陪在你身边，保证不躲，好不好？”

巨龙停止吼叫，冷漠的眼睛俯视庄锋。

“赶紧变回来呀。”庄锋招手，“哦，对了，为表达歉意，贫道还帮你布置隔绝法阵。”

“闭嘴！”巨龙不客气的叫道。

庄锋低声嘟囔：“看在龙宫没了，你又被我狠狠骂了一顿的份上，道爷暂且让着你。”

这时，一条人影从远处疾驰而来。

依雪从天空降落，傲然站在庄锋身边。来者在两人面前停住，扑通一下跪倒，脑袋紧贴冰面，声音带着哭腔：“小妖拜见主人！主人，您终于回来了！”

庄锋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依雪刚才化龙上天，是在召唤奴仆，不是冲自己发怒……应该是这样吧？

心魔大誓是彻头彻尾的不平等条约，主人死，奴仆灰飞烟灭。反过来，奴仆死，主人屁事没有。以上并非全部，主人还拥有决定奴仆生死的绝对权力，而且只要主人愿意，能随时感应到奴仆的状况。

依雪知道她的奴仆妖怪就在附近，所以发声召唤。

“告诉我，龙宫是怎么回事？”依雪问道。

妖怪嗷的一声放声痛哭：“主人，龙宫被人毁了啊！北海所有主人，全死了！”

巨龙全身剧震。

全死了……北海龙族全死了！

这怎么可能？

即便看见龙宫变成废墟，依雪也绝对想不到，自己的族人会全部死亡。

她猜测过北海搬迁，其实也猜测过遇到强敌。但即使是后者，她也只以为，族人“战略性撤退”——换句话说，就是战败逃跑。

她和庄锋被困才几天？这翻天覆地的巨变，完全把依雪打击懵了。

巨龙呆呆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庄锋知道，依雪已经六神无主，暂时是无法问话了。他也相当吃惊，但还是那句话，遭难的毕竟不是鸿蒙派。当然，北海龙族灭亡，他还不至于幸灾乐祸。

“你把具体经过讲一遍。”庄锋对妖怪说道。

妖怪抬起头，泪水模糊的眼睛看了看庄锋，猛然从冰面上窜起，指着他厉声尖叫：“你是那个道士，鸿蒙派道士庄锋！”

庄锋摸摸鼻子：“是我，这么激动干嘛？”

妖怪不理庄锋，对依雪嘶喊：“主人快躲开，危险！”

依雪茫然看着妖怪。

“毁掉龙宫，灭亡北海龙族的，就是鸿蒙派！”妖怪心急如焚，“主人，他是北海不共戴天的仇人啊。”

庄锋愣住了。

依雪的理智迅速恢复。她神色复杂的看了庄锋一眼，却并没有移动位置，而是沉声问：“说清楚点。”

妖怪叫道：“主人与这道士比赛，中途失踪，北海和鸿蒙派找了你们两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鸿蒙派那群臭杂毛蛮不讲理呐，非说这是北海龙族的责任，所以大打出手……北海龙族，就此灭亡。”

“什么？！”

依雪和庄锋同时惊呼。

灭亡北海龙族的是鸿蒙派，而这一切的起因，竟然是庄锋和依雪的失踪。

庄锋神情闪烁，蛮不讲理，形容得好像挺符合实际啊。

想想看，唯一的徒弟……好吧，有了周琼音，已经不是唯一了。但以七老道跟庄锋的感情，急怒攻心下，别说灭亡北海龙族了，把天捅个窟窿——如果他们有那个本事的话，恐怕都有可能试试。

换句话说，妖怪可能没骗人。

他也不可能骗人，心誓约束的奴仆，对主人的忠诚不容置疑。

咦，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