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雪盯着庄锋，巨大的双眼中，怒火逐渐聚集。

她的奴仆是不会对她说谎的，那么，鸿蒙派灭掉北海龙族，就是事实了。

当初老道们打上北海，二师叔手持棒槌大展神威，依雪虽然没亲眼见过，却也知道，鸿蒙派拥有可怕的实力。为了给徒弟出气，杀了三个龙族，又把那么多元婴打成金丹，咄咄逼人，龙王都不得不服软，乖乖献上丹药。

确实够蛮不讲理，也确实欺人太甚。

可北海能怎么办呢？实力不如人，只能认怂。

然而，很多北海龙族其实是憋着一口气的。实际上，依雪会挑战庄锋，正因为她也是其中一员。

徒弟失踪，迁怒北海龙族，符合鸿蒙派的风格。

依雪很清楚，她没资本报仇。

龙族毫无疑问是强大的，元婴遍地走，化神多如狗，连还虚高人都有，结果呢？龙宫硬生生变成废墟，北海龙族被鸿蒙派灭绝。

有些事，虽然妖怪没说，依雪却能听出来。

为什么单说北海被灭绝？

大家都是神龙后裔，北海遭受攻击，其他海洋的龙族理应支援。双方死战，一方灭亡，要么是鸿蒙派，要么就是龙族全体，单单北海被灭是不符合逻辑的。

妖怪在龙族前加上“北海”两字定语，说明其它龙族没事，至少没灭绝。

这种情况出现的原因，还用得着猜？

龙族又一次认了怂。

心高气傲的龙族，认怂的唯一理由，只能是技不如人，打下去必然全体灭绝。

四海龙族那么多超级高人，都无法对抗鸿蒙派。依雪不认为，自己这个小小的金丹菜鸟，有资格复仇。哪怕她从此刻苦修炼，成为合道高人，也毫无信心。

报仇，是基本没指望了。

但是……

巨龙眼中的怒火逐渐转化为凶光。既然一切的起因，是鸿蒙派认为庄锋已死而迁怒龙族，那么，本龙就干掉庄锋，让他真正死去吧。

庄锋感应到了依雪的杀意。

说实话，也没办法忽视，龙形的依雪，眼睛比庄锋的脑袋还大，凶光那是相当得明显呐。

“别冲动！”庄锋大叫，“谨防有诈。”

依雪冷声说道：“我的奴仆，不会欺骗我。鸿蒙派灭我北海龙族，我与你仇深似海。出手吧，你我今日不死不休！”

“闭嘴！道爷有话问他。”庄锋怒喝。

他看向妖怪：“你刚才说，老道们找了我多久？”

“两年。”妖怪激愤道，“足足折腾了北海两年，闹得大家鸡犬不宁。主人们要找人，还要时常被那群杂毛训斥，若不是龙王约束，早闹翻了。悲哀的是，龙王的约束，换来的却是北海被灭……”

巨龙眼中的杀意一敛，多了几分迷惑。

两年？

“现在，你还不觉得有诈吗？”庄锋问依雪。

依雪糊涂了。心誓约束的奴仆不可能撒谎，可两人被困，满打满算只有几天，哪来的两年？

庄锋继续问妖怪：“再告诉道爷，距离我和依雪失踪，过去了多久？”

妖怪拿眼睛看依雪。

他才反应过来，仇人问话，凭什么回答啊。

依雪沉声道：“回答他。”

妖怪这才开口道：“五十年。”

依雪终于彻底懵圈。

庄锋追问：“那么，既然北海已经被灭，五十年过去了，你为何还留在这里？”

“我在等主人。”妖怪回答得毫无迟疑。

而且挺符合逻辑，他没死，主人就一定还活着，而在心誓的约束下，他对主人忠心耿耿，当然会留在这里等主人重新出现。

庄锋对依雪道：“心誓的效果，贫道还是相信的，他说的应该不是假话。但很明显，时间对不上。”

依雪迟疑：“会不会是时间流速不同……”

庄锋心中微微一松。

依雪的回答其实不重要，只要愿意探讨，别剑拔弩张、随时准备出手就好。

决一死战什么的，庄锋并不怕，大家都是金丹嘛。但正如先前依雪说的，两人好歹共患难过，庄锋真不愿跟依雪生死对决。

况且时间对不上，透着古怪。

“据贫道所知，哪怕神仙，也是无法控制时间的。”庄锋摇头道，“洞府固然自成天地，但时间还是要跟真实世界同步，它毕竟不是一个独立的世界。”

依雪不耐烦了：“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动脑子什么的，龙族不擅长啊。

“有几个可能。”庄锋表情镇定，“第一，我们睡觉时，有人偷偷做了手脚。你我以为只过了数个小时，其实是沉睡了五十年。”

妖怪心中咯噔一声。

“我们睡觉”……什么情况？

当然，奴仆永远忠于主人，如果依雪和庄锋真的有什么，而依雪又决定放弃复仇的话，妖怪自然没意见。说白了，他所有的愤怒、悲痛，其实源自依雪。

庄锋继续道：“第二个可能，就是穿越那道门户时，实际耗费了大量时间。”

依雪终于听出了问题，这家伙说来说去，对鸿蒙派灭北海的事实，一点都没否认啊。

很明显，了解自家门派的庄锋，也认为灭掉北海龙族，符合老道们的风格。

“这不重要。”依雪冷冰冰道：“时间是如何用掉的，本龙不在乎。我只知道，鸿蒙派灭了北海，我要杀你为同族报仇。”

眼中的杀意再次浓郁起来。

庄锋吸口气，表情变得认真起来：“依雪，你愿意相信贫道吗？”

依雪哼了一声，不回答。

“虽然我暂时还没想通，但我总有种感觉，时间非常关键。”庄锋说道，“如果你相信我，跟我回山见一下老道们，当面问个清楚。”

妖怪顿时急了：“主人别去，他在坑你！”

用脚后跟都能想明白，一旦庄锋见到老道，依雪不仅再无机会报仇，连自己都得搭进去。

巨龙发出一声冷笑：“庄锋，本龙有脑子。”

“不，你没有。”庄锋正色道，“否则的话，你就该明白，以道爷的智商，真想坑你，你绝对看不出来。我对天发誓，哪怕一切都是事实，也给你公平决斗的机会。”

依雪迟疑了起来。

“难道你不想知道真相吗？就算妖怪没骗你，仅凭他几句话，你就信了，还是没脑子的表现。来吧，我们把事情搞清楚。”

“你卑鄙、无耻，品行低劣，不是好东西。”依雪缓缓道，“但是，我选择相信你一次。”

“不要啊主人！”妖怪大叫。

然而依雪不为所动，她已经做出了决定，自然不会因为奴仆反对而改变。

“明智的选择。”

庄锋夸了一句，靠近依雪。

依雪下意识后退：“你要干嘛？”

“别乱动。”

庄锋往前走了几步，完全不问依雪的意见，蛮横的纵身跃到龙背上，嘴里说道：“既然你已经现出龙身，没必要浪费时间再变回去——皮皮龙，我们走。”

最后的俏皮话，依雪没听懂。否则她伤心欲绝，庄锋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她肯定会暴怒。

变来变去确实麻烦，况且龙形对战斗有利。

依雪也就没反对，腾空飞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