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觉得,腿脚的平衡度差了,以至手臂也不知道如何摆动才是好。
毕荣想,是不是因为路面不好的关系。
最为糟糕的是,紧张的他,手摆动时失去了控制,竟然是左手和左腿同步,右手和右腿同步。
这是一个很搞笑的走势。
显然,尹希怡发现了毕荣的搞怪动作。
她只能认为对方是在搞怪。
于是,脸上有了忍不住的笑容。
尹希怡笑起来的样子,更美。
这种美是有杀伤力的。
毕荣感觉到自己的错误造就了一个不错的事实,就是让对方开心了。
可是,他不能跟着开心。
他感觉到嗓子眼里干涩,在冒火。
两个人擦肩而过。
两个人的心跳都在加速,就差没跳出来碰撞到一起。
都走过去了。
应该摩擦出火花的,却没有火花。
毕荣暗暗地骂了自己。
机会眼看就要失去。
毕荣回头。
尹希怡也回头。
竟然都是不约而同的回头。
毕荣心想,刚才错过了说话的机会。
这时,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机会就要像他们之间的距离,会越来越远了。
他定住了脚步,回转了身子,面对尹希怡所在的方向。
“你好。
我想请你帮一个忙。”毕荣开始时的吐字有点涩,有点沙哑,后面的字眼要清楚些。
尹希怡的脚步没停,脸面已经回过去朝前,像是没听见毕荣说的话。
毕荣继续,加重了语气:“我想请你帮我缝一床被子。”尹希怡没回头,没停步,回了话:“我不会针线活。”毕荣呆呆的愣在那,望着远去的背影,像个木雕似的。
他有点想不通,这个女生怎么这样的无情无义。
她可是欠他一份人情呢。
噢,扯掉了衣扣,也不多一声道歉。
只是当时的那一声“对不起”,就完事了?“你弄坏了我的扣子。
大衣扣。”毕荣大声叫起来。
这一声大叫、叫醒了毕荣。
毕荣从梦中惊醒,坐了起来。
居然就是一个梦。
春节早就过了,怎么还做梦回到春节时间。
怎么会做这样的一个梦?毕荣突然间有一个预感,他和尹希怡的事情可能会有麻烦。
会有什么麻烦呢?毕荣下了铺,开始了这一天的洗漱。
在洗漱时,毕荣又想到了那个梦。
想到那个梦境,毕荣笑着摇了摇头。
管道架设工地上,又是一番忙碌的景象。
又一座新的铁架,在水泥浇铸的基础上竖起。
一个个等待这样安装铁架的水泥基础呆在地面上。
这些水泥基础,是盖厂房建大楼时就浇铸后预留下来的。
管道在有滑轮的吊架下吊装起来。
电焊条点出的弧光,一闪、一闪,发出滋滋的声响。
在电焊弧光的后面,已经出现一条长长的管道,像条长龙,七拐八弯的,绕开厂房,绕开高大的冷凝塔,绕开高大的储油罐,由锅炉房起,向前延伸。
有一面旗帜在风中飘扬。
这面旗帜被风扬开时,能够清楚的看见“青年突击队”的字样。
附近的厂房的墙体上有红纸大字:奋战180天,拿下供热管道又一条供热管道,主要的用途是给热处理车间和几个生产车间高温清洗用的。
当然,冬天也可以用来供暖。
这支施工队伍,有四十人,一色的青年人,来自不同的车间,不同的部门。
一半的人数在做支架和管道的安装。
这些人来自修造车间。
还有一半的人数在做管道的后期保护。
这些人来自生产一线,做这种工作,纯粹的外行。
外行们做的事比较的简单,用工人们通俗的话说,他们负责给管道穿棉衣。
这种棉衣的材料,是类似木屑的东西做成的瓦,用两片合起来,就能把管道包裹严实,外面再包裹上防雨水的油毛毡,用钢丝捆扎好。
原本计划中,捆扎用的是铁丝。
毕荣在开工后发现了问题,向厂部汇报后。
铁丝容易锈蚀,经不住雨淋。
钢丝的使用寿命肯定要比铁丝长。
厂部同意了毕荣的建议。
有人来到工地。
这个人是来传话的。
传话的人站在下面,脸部上扬。
“毕荣,大领导找你。”毕荣的屁股坐在上面的管道上。
他用钢丝缠绕包裹起来的油毛毡,并问:“哪个大领导?”所谓的大领导,是工人们对厂一级领导私下里的叫法。
传话的人说:“严领导。”“知道了,把手上这档活做完,就去。”“快点啊。
我可是在第一时间就通知到了。”
“这位严领导时来运转了。”图克文说的时候,还做了个两手环绕的手势。
毕荣说:“是啊。
听说,他一直想抓生产的。
可惜,他不懂行。”“不懂行,没关系的,可以学的。”“外行变内行,是要一个过程的。”图克文说:“你看我们现在做的这个,原本是外行,现在呢,成了内行。”毕荣回应道:“说得对呀。”图克文说:“他转变成生产上的内行。
我没意见。
只是,这个人,我一直不看好他。
记得在山里的时候,为了凤春来的事,在那个全厂大会上,你和他有过针尖对麦芒的较量。”“你的意思是……”毕荣试探性的问了。
图克文说:“他对我们几个,可能会有成见。
现在叫你去,我猜呢,可能不是好事。”毕荣说:“话可不能这样讲。
人会变的。
就是有成见,时间长了,会忘掉的。”“你呀。
真好说话。”图克文摇头。
毕荣说:“就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老记着,没多大意思。”“怎么样,你现在离目标还远吗?”图克文转移了话题。
明白图克文问的是关于尹希怡的事,毕荣说:“已经靠近前沿阵地。”在下面放开成圈钢丝的霍美云向上仰头,问:“你俩说威虎山的黑话呢。
我怎么听不懂?”毕荣看了图克文一眼。
图克文也看了毕荣一眼。
两个人对视着,都哈哈大笑起来。
图克文问:“毕荣,你的脸怎么红了?”毕荣应声:“么哈,么哈。”图克文又问:“怎么又黄了?”毕荣答:“防冷涂的蜡。”昨晚厂里放了一场电影《智取威虎山》。
图克文和毕荣这会的对话,就是套用了里面经典的段子。
这段对话,霍美云应该懂的。
昨晚,她也在露天球场上看了这部电影。
她说听不懂,是觉得这两个男生的话中还有话。
她好奇,想知道。
两个男生没给出霍美云一个明确的回答。
霍美云朝上面的两个男生翻了白眼,脸上就有了不满意的表情。
两个男生不再说话,各做各的事,各想各的心思。
毕荣在想就要去面对大领导,会有什么事等着他。
是好事,还是不好的事?正如图克文刚才所提及的,严领导找他,有可能会是什么麻烦事。
如果是麻烦事,会是什么呢?毕荣到了办公大楼前,心里竟然有点小小的慌乱。
自己并没做什么错事,干吗有这样的感觉?似乎是嘲笑地,毕荣摇头。
他嘲笑自己没出息,经不了事。
这幢大楼盖起来的时间也不长。
大楼的四周还有一些残留的建筑垃圾没得到及时的清除。
顺着楼梯向上走,走到二楼的转弯处,毕荣遇到两个从上面下来的人,相互点了头,寒暄了几句。
继续向上。
严东周的办公室在三楼。
毕荣有一点不明白。
大领导们的办公室干嘛要设在最高的楼层。
要是设在一楼,起码可以接地气。
群众来反映问题也就方便得多。
三楼有三个副主任室,其中一个的门牌上有区别,在副主任室前多出两个字:第一毕荣寻找副主任严东周的办公室。
结果在第一副主任室瞧见了严东周。
第一副主任其实就是后来的常务副厂长。
那个时候,不叫厂长,叫主任。
严东周的这间办公室,原本是胡才华的。
听说,胡才华已经去省委党校学习,时间是一年。
按一个不成文的说法,胡才华学成可能归来、归来就是正职。
也有可能不会归来。
那就是调到别处,那也是正职。
第一副主任室紧邻主任室。
这位主任就是新近转业来的谢鹏程。
主任室的门掩着。
毕荣伸头从门缝里瞅了一下。
看见了主任的办公桌,却没见到谢主任。
在第一副主任室门口,毕荣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第一副主任室是间20平米的办公室。
中央有一只煤球炉。
炉子上有一根长长的烟筒伸向窗外。
窗户下有一方暖气片,目前还是个摆设。
一是供暖的管道还没接过来,二是天气开始转暖。
严东周坐在办公桌前,戴着一副老花镜,好像在批阅一个文件。
他的那只没有胳膊的袖子挂在肩头。
毕荣伸手敲了门框。
严东周没抬头,说了声:“进来。”毕荣进去、进去时与向外走的一个人肩碰了肩。
他站到桌子前,与严东周对面。
严东周签毕文件,合上文件夹,丢下笔。
他的身子向后,靠在木制椅子的靠背上。
他唯一的手指了一下,指向墙壁下并排摆放的一对旧藤椅。
毕荣去到一张藤椅中坐下。
严东周问:“知道我叫你来做什么吗?”毕荣以摇头代替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