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颂进门后,手在面前拂动,说:“我说你俩,干什么呢,薫黄鼠狼。”毕荣赶紧去把前后的窗户全部打开。
虽说季节是初春,倒春寒来的可是凶猛。
一股寒风钻了进来。
打开门时,龙威来到。
龙威向毕荣招手。
两个人出了宿舍。
桂先成也就回了自己的宿舍。
夜晚的寒气还是挺厉害的。
出门后,龙威和毕荣都不约而同的把身上的衣服裹严实了。
他们走进了生产区。
毕荣没问龙威找他做什么。
他知道,龙威可能是有话和他说。
房间里说话不方便。
生产区中央大道的两边,安装了错开的路灯。
由于设备正在安装调试阶段,晚上的车间里没有人上班。
配电房值班的电工接到厂部指示,晚上的路灯只开半边。
这样,路灯的间距大了,路面也显得暗淡。
龙威问:“严东周找你去谈什么了?”毕荣说:“关于我和霍美云的事。”“哦。
谁的嘴巴这样的臭。”“真是无风不起浪。
还真的是。”“纯粹的无中生有。”“还真不是无中生有。”龙威问:“你拿定了主意?你会喜欢霍美云?”毕荣反问:“拿定什么主意?”“我说不清楚了。”龙威摇头。
毕荣说:“霍美云不帮我洗衣服,也就没话让别人说。”龙威说:“这丫头,看你的眼神都是那样的特别。
也难怪别人说你。
还别说,我真有点忌妒你。
运气总是这样的好。”毕荣耸了肩膀,不置可否的样子。
龙威问:“你那个尹希怡,还是油盐不进吗?”毕荣忍不住发笑,说:“拜托了。
你老兄说话,能不能用些好听的词。
油盐不进?我严刑拷打她了吗?”龙威也就一笑了。
毕荣也跟着一笑,说:“还真是啊。
我的运气总体上说,还是不错的。
下午,严东周找我谈话时,尤其是被谈话后,我的思想有点消沉。
我没谈恋爱啊。
凭空给我戴上这顶帽子,心里头特别的不舒服。”龙威提醒道:“严东周这个人的口味有点与众不同,你可得小心。
真是怪事,每次看见他,我的感觉的就是不顺。
我老是觉得,他不像一个大领导。”毕荣说:“后来,我想明白了。
我之所以留下来,没去大学学习,不是为某一个人,是为了这个厂子。
我要做这个厂子发展的见证人。”龙威说:“看来,我们参加这个突击队是对的。
不要相信技术权威的话,不要被资产阶级的那一套吓倒。”“就是。
我们现在的努力正在证明,将不断证明,我们的工作是有意义的。
若干年后,我们会向后人说,这个厂子里的供热管道就是在我们的手上架设起来的。
一帮外行人做的。”“因此,我们可以为这个努力自豪。”“年轻时能够干几件漂亮的、值得老了时回忆的事情,是幸福无比的。”两个人就这样聊着,信步走到了管道工地。
他们的脚步在一块水泥墩子前停下,又是不约而同的坐下,背靠背的。
毕荣拿出两支香烟,给了龙威一支,另一支叼在自己的嘴上。
他在口袋里摸索着取出火柴,两只手窝成圆弧挡住了风,划着了。
龙威扭了身子,点着了香烟。
吸了一口烟,龙威说:“老兄,加油吧。
你和尹希怡的事要是成了,霍美云也就死心了。”毕荣说:“我就是追不到尹希怡,也不会和霍美云谈恋爱。”龙威说:“这个,我知道。”毕荣只是抽烟,默默地望着远方的灯火。
“我是不是老了?”龙威这样问了一句。
毕荣哈哈地笑了起来,说:“你胡扯些什么呀。”龙威说:“最近,我总是要回忆在大山里的时光。
有人说过,老是回忆过去,是思想显老的表现。”“是啊,山里的时光是美好的。”毕荣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语气一转地说:“这要看对什么人说了。
要是放在凤春来的身上,放在慕容之鹏的身上,就不是这个感觉了。
山里的时光对他们来说,是可怕的。”毕荣笑了一笑,说:“还有一个白莲。”“噢。”龙威是想回避那个女人的,毕荣还是提及了。
白莲曾经追求过龙威。
龙威当时直接给回绝了。
白莲就是和雷小薇住一个房间的那个女孩子。
龙威问:“白莲两口子也该结束山里头的留守了。”毕荣说:“听说,那边的人,这几天要都过来了。”龙威说:“有时间,再回山里走一趟。”毕荣说:“我也想过,那就是故地重游。”
龙威给了毕荣一个苦笑,说:“不怕兄弟你笑话。
在厂里不好意思做这个事,她去城里。”毕荣愕然。
不会吧。
可能是毕荣惊讶的样子,龙威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话吞吞吐吐差点闹出笑话。
龙威用手拍了自己的脑袋,“瞧我这话说的。
不好意思说的话,开口说了却这样的别扭。
她去城里的菜场拾人家的收摊菜,有些菜,比如被人剥下来的菜帮子,不要钱的。”毕荣的心头一酸。
兄弟一场,从来就没有发现到这个。
“龙威。”毕荣的手抚到了龙威的肩膀上,说:“要是看得起我,把我当真正的兄弟。
你缺钱,就应该跟我说的。
你蒙我到现在。”龙威笑了,说:“我把你拉出来,告诉你这个,不是要钱。
我是有一个打算,辞职,回家去,到她家去,种田。”毕荣说:“你可是城里人,没种过田的。”龙威说:“可以学的。”毕荣把口袋里的钱掏出来,不管多少,塞进龙威的衣袋里。
“这点钱,你先收着。
星期天,我去城里,存折里有些钱,我取出来,给你。”龙威把毕荣塞进口袋的钱掏出来,说:“我跟你说这个事,不是找你借钱,更不是要钱。
我想,你的脑子活,能不能帮我出个点子,回到乡下去,可以做些什么。
目的只一个,改变生活状态。
吃不起菜的日子,我过怕了。”毕荣有被压抑的一股气,这时徐徐地吁出来。
“不要再跟我拉。
这点钱,你先拿着。
难怪,我看胡雅兰最近的脸色不好。
有几次,我都想问你了,话到嘴边,被别的话头给挡回去了。”毕荣说了后,摇头,说:“你不够兄弟,这种事,也该同我说一声。
有困难,大家可以想办法的。”龙威说:“我以为,我能解决掉这个问题。”毕荣摇头,“你现在解决掉了?你回农村的想法,不好。
我总觉得,我们做事,不可以逆流而动。
要顺着势头,最好能够借势。”龙威笑了,说:“又是兵法。”毕荣说:“我觉得吧。
孙子兵法,可以用于生活的。”龙威问:“依你的意思……”“你让我想一想。
反正不是回农村。”毕荣的手在耳根处挠了挠,说:“天无绝人之路。
总之,你不要辞职。
现在,弄一个铁饭碗,挤破了头的。
农村人都想进城。
你倒好,把好好的一个铁饭碗丢掉。
哦,不是一个,是两个。
还有你家的她。”龙威拿出香烟,一人一支,又抽上了。
默默无声的抽着香烟,两个人都不说话。
天黑下来,只有两个小火点,一闪一闪的。
夜晚的寒气,还是很重的。
这支香烟抽完了,往地面上摁灭烟头时,毕荣脸上有了一笑。
“有了。”毕荣的一只拳头砸到了另一只手的手掌中。
龙威也就看过来,眼神中满满的希望。
毕荣说:“凤春来跟我提过。
他说老厂的那个地方要是用起来,种植药材什么的。
当时,我只是一笑。
只以为他是迷那个汤头歌诀中邪了。
现在看来,还真的可以。”龙威这就不解了。
凤春来的这个提议,与他现在连青菜也吃不起,有什么关联。
毕荣说:“你可以和凤春来联名,向厂里申请,去老厂做留守,换那边想过来的人。
听说,那边的十几个人,都心气浮躁,不想在那边呆。”龙威说:“我要是能把日子过下去,要是没有她家的负担,我也不想离开这里。
城市的生活,终归是好的。”毕荣说:“要是申请成功,你的生活问题基本上可以解决掉,铁饭碗也保住了。”龙威已经感觉到毕荣的这个设计对他的作用。
毕荣的这个设想,就是龙威和妻子如果能去老厂做留守人员,工资每个月领着,还可以把丧失劳动能力的父母接过去。
自家门前种些蔬菜,养些鸡鸭什么的。
日子就不会这样的紧巴巴了。
毕荣说:“凤春来弄一个药材场,你呢,弄个养鸡场。
我想,养鸡这活,你出力气,她的父母可以指导。
这样,逢年过节,这边的厂里,就会有些福利给职工。”龙威给了毕荣一拳,“我就说,找你,准能解决问题。
这个事,我憋在心头已经几天了。
我家的她,不让我来找你,怕让你笑话,看不起我。”毕荣朝龙威翻了眼睛,说:“怎么说你才好呢。
胡雅兰对我不了解,情有可原。
你呢,不应该的。
拿兄弟当外人,还算是兄弟吗?”龙威有了信心,又精神起来。